从糕店来，他听到有人叫他名字，闻声而望，街对面的青年男，一袭黑西服在衣裳架般的上，鼻如峰，剑眉鬓，褐的睛似笑非笑。

他因为孟重迁拒绝沈家的事，怕沈慕枝心里迁怒自己，故而刻意躲着对方，几十天来连赌场都不敢去，生怕见面尴尬。如今沈慕枝大大方方主动和他打招呼，倒显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了。

孟成蹊骤然止步，不自然地嗫嚅：“沈大哥，新年好呀。”

他在后台换好演服，抬看向镜的自己。孟二少爷穿黑燕尾服，脖下系一颗硕大的领结，黑绒礼帽，一手执拐杖，跟国电影里的卓别林有异曲同工之妙，是拉长版的他。金枝玉叶般的人，与诙谐的扮相形成一可笑的不和谐，孟成蹊被自己的小丑样逗得捧腹，觉得再没什么比这个更稽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他正孤芳自赏不已，报幕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特请沈慕枝先生，带来昆曲唱段。”

良辰景奈何天，

三日后，雪灾救济募捐大会如期举行。大会请了形形七八百人场，从平百姓到各界名，座无虚席地挤满了整个礼堂。

赏心乐事谁

飘逸的丝竹声如云雾散开，莺语如剪，百啭回声。旦拖着袖轻移莲步，“她”钻面，敷粉化眉描红，穿白底百蝶刺绣对襟褙，底下是白底卉刺绣百褶裙，斜斜站着，青葱玉指转动一把金底大红牡丹折扇。朱轻启，一唱三叹的小磨调唱来：

孟成蹊一个激灵从自恋中自，小脑袋瓜里充满了问号：怎么，沈大哥也要节目？他怎么没同我说过？保密得这样好，是怕人取笑吗？嘻嘻，那就更不能错过了。

他怀着促狭的心思，料定了这回沈慕枝要丢丑，遂把帽和手杖往边上一，匆匆奔到观众席看好戏。

孟成蹊也是今日的表演者之一。他在黎求学的时候，结过一名英国来的术师，于兴趣，他特地跟对方学过几个月的功夫，技术不，用来骗女孩的心绰绰有余。哪晓得这门蹩脚手艺居然有派上用场的一天，真可谓无心柳柳成荫。

坐在冰窟一样的汽车里，冻得牙齿咯咯打架，一哈气就是一白雾。车经过静安寺路的凯司令，孟成蹊想起父亲吃这家的栗糕，吩咐司机停车，亲自下去买了两块。

“好好。”孟成蹊看他坦坦的态度，愈发自惭形秽。

大会的场面相当闪亮，上海商会会长亲自主持，还邀请了副市长致开幕词。打阵的是几位商贾擘，他们带价值不菲的藏品来现场拍卖，拍得的钱作为善款捐。随后，由会长领，各单位以公司的名义捐款项。这还没完，重戏在后，组织者以表演节目的形式对与会的百姓行劝募，登台者除了大红大紫的明星，更有八卦小报报导的商界名人。

两人就近找了间咖啡馆促膝长谈，等来的时候，孟成蹊已经成了上海商会雪灾救济募捐大会的筹办者之一。

沈慕枝迈开长几步走到他面前，温的掌心碰孟成蹊冰凉的手背：“成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我正好有事想找你，咱们找地方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