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他的猜测不是无的放矢。

齐东珠婉拒，提灯前行，后却跟了一串乾清的尾。她对此无可奈何，只能提着灯继续向前。此时日渐长，接近了天亮时分，齐东珠手中提着的灯映亮了她上披着的大氅的纹路，是用金线绣着的龙纹。

而如今则大有不同了。康熙今夜的举动就是她新的底气，即便那很有可能是暂时的，不长久的，但也足够了。情是人生来拥有的最平等的东西，它能让位置颠倒，能让规矩倾塌。

康熙瞥了她一，见她已经魂不守舍，恐怕心思早就飞回景仁了。康熙倒也没拦着，重新坐回上首，故作冷脸：

景仁起的最早的那些婢看到了齐东珠，其中一个年幼些的女发一声轻呼。这日没有休沐，景仁的大小阿哥都是要去学的，齐东珠就正巧看到比格阿哥的小院门打开了，许多人影从里面晃来。

外不是不好。外的日虽然辛苦，只有她和翠瑛两个人，像烧、砍柴、采买这些事，都不太便捷。她的宅还因年久不住人，有些地方漏，还是她去市场寻人来修补的瓦片。

齐东珠趁着天光放亮的前夕踏了景仁，看到熟悉的殿，想到殿内熟悉的幼崽，她难以自制地生了一儿“归家”的心情。

齐东珠没会过情的滋味，但她不是不熟悉情。比格阿哥、萨耶阿哥和小狸公主给她的孺慕和护，让她永远不会真正成为景仁的婢，卫双给她的友情让她和一之主嬉笑怒骂全无拘束，惠妃和佟佳皇后给她的恤让她行事全无掣肘。

偏偏她还浑然不觉。

“明日封妃，你可要挑什么字？”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崽们。

齐东珠讪笑一下。这个字是她那酒鬼亲爹的姓氏，齐东珠很讨厌那个人，却习惯了这个姓氏。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要改名，但她想，这个名字也并不是束缚她的枷锁，齐是她的父姓，但谁又规定齐这个姓氏的起源便是她父族的血脉？

他挪到齐东珠边儿，带着白尖尖的狗尾飞速摇摆，可是他的小狗脸在看到齐东珠脸上的黑灰和上的大氅之后，又沉了几分，最后变成一副平静的模样：

康熙为担忧她而犯险，便是让他们之间的权位关系失去了原本的平衡。当天平开始晃动，一切都有可能。她不再觉得被激怒或者隐隐恐惧，她望向康熙，坦然：

齐东珠听他声音中隐威胁，大有她若对封妃之事还有置喙，便要将她押在乾清之态。

“皇上，我现在回景仁了？”

“嬷嬷回来了，快去歇息吧。八妹没有被别的抱走，这些日八弟下了学就陪着她，

康熙坐正了，没想到齐东珠给他这么利索的答复。他本来也就是想言提醒齐东珠，若是主景仁，便一定会被封妃。齐东珠之前对于封妃的态度可不是这样，他本以为她会继续闭而不答或者装聋作哑，谁知等到了她神晶亮，目光平和地看着他。

“我要 ‘齐’这个字。”

齐东珠角了，但一回儿没有因皇帝故作姿态的威胁到不快。曾经对于齐东珠来说，康熙这上位者的威胁就是肆意摆布，恶意打压，让她到被压制，不被尊重，分外不快。

追究底，她是真正的弱势方，执掌她生死的上位者任何带着恶意和轻蔑的风草动，都会让她到被威胁。

“齐，取齐家治国，也是好字。”

她的齐，是齐东珠的齐，不是代表她是齐家的女儿，或是谁的延续。

知暗中保护齐东珠的侍卫将宅起火的消息传来，他当即便心生慌，纵，也是因夜间官无人，方才赶到火场。

熟悉的比格也踱步迈了门槛，齐东珠见他像往日一样沉着的一张比格小狗脸儿在看到自己的一刻神变了，黑的小狗变大了一圈。比格向她走过来，脚步比踏小院的时候不知快了多少。

此事虽是意料之外，但他却知那不是意外。康熙心中有猜测，那令他心底都升起一丝寒意和不可置信。

可再好的光景，不比一归家的踏实。她的幼崽们都在这里，她注定无法举步离乡。

*

他这厢正想着，齐东珠伸了伸脚，满布黑灰的鞋底在乾清的金砖之上踩了好几个鞋印。她悄声站起来，往门边儿瞄了瞄，小声：

和自由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中的风景是日复一日的乏味，外的风裹挟着各气味儿，每一日都是新鲜。

在康熙的注视里，齐东珠转离开，但到了门不得不向乾清的婢讨要一个提灯，吓得那婢手都有些抖，连忙提提灯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