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凤知机，立刻接下话，“有钱去赌，不见你给外甥女一个仙的零用！”在大是大非的金钱观前，母女俩立场惯来一致，“还有啊，华老虎不知几时回来，我不，笑棠，家姊养了你二十年，该换过来享享福了！下个月电人工家用，你记得替我付了。”

她母亲倏然转回，“你告诉我怎么办？从今日起，我天天带着便当盒去中环上班，一间百英尺的小公司里不见日光对着打字机噼啪十个钟？还是蹬着三寸跟鞋，穿到大的旗袍，站在鲤鱼门酒家外，着海风不停哈腰喊‘多谢惠顾，慢走再来’？”

“等你契爷回来就好了，现在心有什么用？”

“那又怎样？不到三个月你能勾到个董事继室，泡个豪客当偏房。你和小舅不就是这样打算的吗？所以你们不着慌。”

詹凤偎着一堆柔的靠垫不安地扭手指。她十五岁初恋，以为能通过情改变环境，一年之后，又回到烂赌成的父亲边，增加的唯一财产是嗷嗷待哺的女儿，于是在贪玩的弟弟怂恿下，毅然下海舞小。

当少。”

“契爷回来？阿妈，你相信契爷会回来？他若是不回呢？”

房门哐一声在前阖上。

“烦不烦？你小舅见着我开就是钱，你有样学样，怎么不学好？有的你吃有的你喝你该知足了。”

若此刻极其需要玛利亚站在楼泛着金光呼一句“圣母玛利亚”作旁白。

有钱无父。詹笑棠寻了个蹩脚的借悻悻地去了，家里只剩母女两人，安静得妃的脚步声也能听见。

她母亲小脸泛白，“我不知。”

她母亲收回手指，“你知就好！”又气哼哼地骂弟弟：“我一世被你们两个讨债鬼拖累，一个要钱，一个要命！”

若她母亲的理财观是个筛漏倒还好，多少有些渣滓存下来，詹凤简直就是个通，直通到底。若不敢怀有任何乐观的期盼，但犹自不可信，“倘若没钱还银行，这间屋被收回去怎么办？”

她母亲气得半作抖，“詹若，你阿妈十六岁可以去舞小养家，你也可以！”

“阿妈！”

詹凤抬望来，幽怨的神说明了一切。

十来年过去，詹凤如容貌更添了三分成熟风韵，而形容动作依旧如少女般怯。若笃定，如果现下契爷在边，必会握着母亲不安的小手，将她肩揽住好好抚。

“那我们家还剩多少钱？”

詹凤站起来上楼，若随其后，“阿妈！”

“讲到钱，学校冬又该添置新校服，”若叹气，“小舅舅，阿妈的牌友说你上个星期还陪许太过澳门……”

詹凤言又止，随即声唤司机，“阿陈！阿陈！备车！”

当年本埠醉生梦死的乐场最豪华气派的当属丽池，随便拖个女招待也是艳绝人寰。不到十七岁的詹凤丽池第一个月俨然已为红牌中的翘楚，可惜昙一现，人客尚未尽阅人风姿，第三月詹凤已经被华老虎藏金屋。

“阿妈，这间屋抵押给银行的钱都给了小舅炒票？”

“阿妈，天都塌了，你现在尚要去打牌？如果银行收屋，我们住去哪里？小舅舅只会钱不会还钱，别指望他会给我们付房租电！将来会怎样你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