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逐渐冷下来。它不再剧烈的折磨我，可我还是好疼。之前我四肢上的痛楚再次袭来，这难忍的隐痛几乎要把骨都震碎。

我快步跑上去。脚踩在白纸和泥土混合的屑上发沙沙的动静。我家的大门是关上的，又是开着的。我不知该怎么形容那扇门，它分明是活的，它地闭着嘴，而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它自己把嘴张开了。我凑近我家门，它内传来了沉重的呼声，闷的风从它嘴里传来，我猜那是它换气来的风。

我哥吐的文字越来越清楚。我的脑也越来越清楚。我后脑勺的辫顺着我的脖垂下来，绕着我哥的肩膀缠在我哥的脖上，活像是一上吊绳。我用手拍着我哥，我想让他好受，我想让他知我在这里。我的力越来越大，他的声音也急促起来。但是他还是没有抬。我听见了那些文字，我无法正确理解他的意思，我转看着我哥跪着的地方，那是一个木桌前。木桌上摆着一个香炉，上面着三香，香燃烧着，燃烬的烟雾从香炉里飘来，萦绕在我的四周。直对着我的是一个小小的牌位。木刻的，字歪歪扭扭，我知那是死人才会有的东西，因为在爹娘的葬礼上，我见过它了。

他蜷缩着。大的躯不停的颤抖。我俯下摸哥后脑勺的发碴，又黑又密的短发得我手掌心的。

哥嘴里喃喃着几个字。

“云………我的云啊……”

哥好像没听见。他哭的很安静，没有嚎啕，仅仅是五官皱在一起。他好痛苦。我的心里也随着我哥的颤抖而颤抖。我心里一一的，也开始隐隐作痛。我想说，哥，别哭，我也好想哭。可是我说不来，也哭不来。只有膛里的心在替我说话，它皱在一起，让我疼痛，它正替我痛哭。

云。

我顾不上被责骂了。我急忙靠近哥哥，我想知他怎么了。我绕到他前面，他好像是没看见我。或许他沉浸在悲伤里，或许他还在生我的气。他那张毅的脸布满了汗和泪，眉间是化不开的忧愁，他好像憔悴了很多，我不明白，我仅仅是一个下午没有见到他。

我跪下来抱着我哥。我和他密贴在一起，就像小时候他抱着我。他从娘怀里接过小小的我，小心翼翼地如同接过一片转瞬即逝的云。还是婴儿的我靠在他怀里，他的心是我的摇篮曲。现在，我长大了，我也可以抱着他。他太大了，我本环不住他，只好搂着他的肩膀。我伏在他的背上，哥的心还是那么有力又沉重，我侧耳听他的呜咽声和呼声。

我好像又看见了回家的路。我看见我家门前挂着两盏灯，那两盏灯散发幽暗的光，正在指引我往那边走。

我踏我家院，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我住的侧房上了锁，我怎么拉都拉不开。我又去哥哥的屋。我家很小，只有两间土坯房，一间小的给我住，大的当客厅和我哥的卧室。

此时此刻，主房敞开着。我蹑手蹑脚地靠近。我好像浑浑噩噩的，我去了太久太久，我怕哥骂我。但哥没有在主房里等着责怪我，他背对着我站着，那副一直得直直的腰杆就像被暴雨冲刷过的泥房，彻底的塌了下来。他的肩膀耸动着，好像在哭。可我从没见过哥哭。

我鼻腔中闻到了香灰味。那味愈发烈起来，不安和恐惧烟消云散，疼痛却依旧留在了我的里。我一边抚摸我哥的后背，一边抬看向牌位。上面我本看不懂，看不清的字，是我哥着泪，一刀又一刀刻下的，我的名字。

我说，哥，别哭。

那是我的名字。

这几个字让我耳发。我好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于是我转过去，用耳朵贴住他的后背，我觉这个姿势好熟悉，就如同他无数次背着我走在夕沐浴下的小上。

它们自天而来，不断地掉落在地上和我的脸上。我踩着纸屑走继续走，在距离家大概还有五分钟路程的时候，我忽地迷了路。我在原地打转了很久很久，久到太彻底掉下山。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而现在唯一的太也没了。没人能告诉我现在应该是什么时候。所以我自己大致的估算了一下，现在似乎已经临近傍晚。

豆大的泪混着汗砸在地上，哥好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他那副壮的肌此时此刻也变成了一摊烂泥。他跪倒在地，抱着，就像是在娘肚里的姿势那样。我能理解哥这样，因为这样能让他到安心。

我终于听见了我哥在说什么。那是一个名字，一个简短的，普通的，耳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