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惩大诫几番，令他们不扰自己的清静，也就够了。

柳星闻坐在居处回忆往事，不知不觉已至深夜。他反复摩挲须臾戒，白色的影子却未如愿出现。赵思青的幻影从不同他说话，连一丝表情也欠奉。但柳星闻觉得这样很好，他不至于在连冒牌货也算不上的幻影身上找慰藉。他所需要的，从来只是一块如影随形的，赵思青的墓碑。

他有些烦闷，须臾幻影消失是不正常的。柳星闻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他的心有些乱。昨日万重白帷后那个惊鸿一瞥的黑影，实在是太像太像赵思青。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他决定去招魂地看一看。出门时，顺手拿起了原先放返魂香的空盒子。

献上此物的管事说，这香是从沙漠丝路上贩来的。遭逢奇遇，几经辗转，流入王孙贵族手中，又在战乱中遗失，最后出现在海上商船里。有这样坎坷的经历，盛放香料的木盒带着些微小的瑕疵也在所难免，比如盒底就有一道浅浅的擦痕。盒子是特制的，这没办法。

柳星闻碰上那道擦痕。

心头浮起一丝异样，他反应很快，立刻将盒底翻过来察看。换个人检查会认为只是普通擦痕，柳星闻却能看出是剑气所伤。

上面还残余着剑意，剑痕产生的时间不会太久。盒子上的剑意太熟悉了，柳星闻久违地有点茫然：“……赵思青？”

管事又被召回大殿。

这次阁主没有离得很远，甚至没有坐着。柳星闻在管事面前来回踱步，吩咐道：“再说一遍。”

虽然不明白阁主为何突然打听自己近一月的详细行程，但老实交代总是没错的。慑于柳星闻站在自己跟前所带来的无形威压，管事搜肠刮肚，试图找出翻出记忆里每一个细节：“属下自南海回到岛上……”

镜天总阁自然不是什么自由来去之地。有阵法幻术交织掩护，群岛巡船重重拱卫，还有汹涌暗流潜藏在海面之下。管事一路行来，先后在数个岛屿中转，顺带接受盘查。柳星闻听他反复讲了好几遍，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那么剑痕只能是在更早的时候留下的。

想到这里，柳星闻打断他：“讲讲返魂香的来历，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东西来得凑巧。管事回程时曾停泊在某个南国小城补充食物和淡水，下船行走时，他发现当地鱼龙混杂什么路数的人都有。三教九流，中原异域，各色人等熙熙攘攘聚在一处。管事是个玲珑人，觉得事出非常，当即便去打听。问了一圈下来方知，原来是三日后这里有一场海市。此海市并非海市蜃楼之意，而是指当地的海上集市。小城港口便利，是往来交通枢纽，海市包罗各色奇珍，于这一带十分有名。管事动了心思，想着去搜罗些稀奇玩意儿，于阁主面前讨个巧——到了总阁总不好空手去拜见。于是他登上宝船。海面上大小船只连片，时有轻舟穿行，管事来来回回逛了好几遭，终于在一个西域商人手里得来这盒传说中的返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