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堇愧意重重，可……若是让她些荤菜给霓施主吃，又是破戒。

药调下的火已转小，壶嘴往外的气盈满了灶房，才一踏就满鼻药味。

左不是右不是，纠结来纠结去，雨也停了，药汤又还要等许久，言堇放下小扇去。

已是黄昏，西山日落得较晚些，还坠了红，权当屋里灯火，只是不大亮。

痛苦，无助，又什么都发不。

给霓施主重洗了下布条。

家人不荤腥，但霓施主不是啊，她就这样日日陪自个吃些斋饭，破了习惯，难免虚弱。

忽地有阵凉意搭在她额上，一丝丝沁来，似久旱逢甘霖，透了她四肢百骸。

又是……有一丝熟悉……

她艰难吐息，微睁，昏暗里是人影，雾沉沉看不真切。

霓施主一直这般弱吗？

走至门，又折回来，把被角都霓羽下，这才满意，轻了下离开。

一凉。

言堇坐在矮凳上静静望外。

“施主莫要动，等会儿布巾要甩下来的。”

言堇哎呀一声，寻了麻布盖在把上，将药汤倒碗里。

霓羽本是要用伤药，但染上风寒，只好停了此前那味，先给她调理好发之症。

那只手刚沾了，此时又给她掖好被角，指尖无意碰着她锁骨。

言堇面不改，她早闻惯了这些，对她而言反倒是安心，心只更静。

霓羽气狠了，又失了控制，竟是下滴泪来。

这次倒给她真真切切会一番凡人的苦楚了。

哼一声，稍动，总觉自己鼻耳目都堵得厉害，无从疏解，自心满溢些委屈，漫成尾一抹红。

同言堇语调那般轻。

霓羽也不知自己想了什么，只满目混沌，犹如又回了当初被士架在火上烤的时候。

霓羽忽就平静下来了，乖觉沉息，心中恼气如湖烟，将散。

时辰正好。

想到这儿言堇忽然惊觉。

这般往返几回，药已熬好。

施主还睡得昏沉，大抵是真的累了，呼绵长，也未动，比平日乖巧得多。

呛人。

哪里遭过这罪呢。

她实力尚弱时，除却初化形那次差儿被士杀死，往后都有升卿护着，连小伤都不会受，等到修为厚，更不用担心有何病痛。

不过如今倒有不好，就是太易害病，才落下闷雷，便染了霓施主一病气。

言堇熬药无聊，自个找了些事想。

言堇方拧了给她额前敷好凉布，恰好拭去那滴泪，没能瞧见，又哄孩儿似的，还拍拍她，声音低柔。

似谁呢？

或许是吃得太少，上没二两御寒。

捡回扇守着，蹲了片刻，屋外又淅淅沥沥响。

原来是因为自己？

少时见她似乎也如此柔弱。

她甚雨。

……了，神思也蒸成一团浆糊，就这般苦景，还有人给她再添上一把火，安的什么心。

言堇见她又眠，遂替她理了理眉前发，免得挡了脸，睡不舒服。

应是方才未下完的雨，蓄了会势，合着剩下那片云雾浸西山。

她没想来，就着那阵清凉，睡去了。

终是又活过一袭寒冬，同她当初一般。

只一场霖而至，便万条，人间起始。

好似……似……

这……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