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温而稳定，睡意渐渐涌了上来，围住公主，好像黑甜的烟雾。

一连来了十来天,阿朵坐不住了,有意无意提起主：“这摄政王夜夜来殿下寝,也太不合规矩了,纵是咱里没人嚼，万一被外人看见了，也有损殿下清誉。万一瓒多陛下回来,这真是说也说不清了……”

少年心事多，总怕因为一不尊重，唐突了心上人。

而每次抖动、似是要梦时，都有一双温的手握住她，不离不弃。人脸都化成雾，虚张声势后，再无踪影。

第二日傍晚，措仑又在同样的时间轻装现。两人倒也不说杂事，单议政事。停到南平睡着,少年便离去。

南平睡着了。

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2]京城的柳树这季节应是了芽，锦绣中的湖上会有鸳鸯成对戏。小时候二哥会叫人粘知了，蝉在手里聒噪极了。

——他今日收到飞书，东齐使团有意造访城，不知所来为何。

就在她心凝神时，木窗上“哒”的一响，似是石的敲击声。

她洗净手，把从东齐带来的仙鹤踏云铜鼎燃了起来。龙涎香气绕梁,仙境一般。南平有心书地藏经，为萦绕不去的亡灵祈福。一连数日，已经累计了厚厚的一摞。不求别的，唯求个心安。

究竟知了些什么，光靠措仑那半桶的东齐话，也着实说不清楚。

故土再不堪，也是故土。

所以隔日再见时,她有意嘱咐了措仑两句。对方如捣米，收了共同商讨的册,连声说：“知了。”

开了窗，少年翻了来。他竟煞有介事的穿了黑单袍，端的

墨落在雪浪纸上，很快便洇了去。

不过这档事，目前还不着急说，她要先陪措仑共渡难关。

“我睡前临会字,需静一些,你们都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这几日，她夜夜失眠，辗转反侧，倒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过于大胆，以至于德加在世的时候，怕是想都不敢想。但措仑心善，一定会允她。

德加是不会再回来了。这件事南平自是在烂在肚里,任凭亲近旁人也听不到一个字。但阿朵有句话说了她心里去：万一被有心人看见措仑夜访,传去总归麻烦。

“睡吧。”少年又低声，有了哄劝的意思，“南平。”

第27章|宵帐（1）

想反驳，但最终还是没开。

一夜无梦。

南平不禁失笑：这便是措仑的“知了”。

瓒多已死，等局势稳定，她想借前朝之例回东齐去的。百余年前，曾有个和亲公主，在外夫君死后回了蜀地，说起来也算是开了先河。

这会守卫又打墙下面绕了一圈,沉重的步伐踢踏起尘土来。戌时刚过,时候算，前几日少年都是在左近过来的。今儿个虽然没了动静，南平依然挥退了众人。

南平睡了个时隔多日的踏实好觉。醒来时,人是躺在榻上的，被盖得严。

措仑看着呼渐渐变得沉重的姑娘，轻轻叹了气。良久他低，似乎想在少女的额上印下一个吻。最终还是停在了半寸之遥，只是贪婪的用目光描摹她的眉。

而他在百忙之中来看南平，除去想她、念她，却也因为心里有几分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