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颐揽住站不稳的曼珍，扶上副驾驶座，她一路昏睡，车突然卡过一块石，曼珍猛地一睁，发现已经快到金公馆。

几句话安排完零碎的事情，曼珍借着温碧君的手掌，抬着弯跃上铁棚车厢。

曼珍次日一大早冲去工厂，只见大门歪扭破烂着，于糖厂和纱厂中间的小半个厂房灰飞烟灭，余下一片荒废的破砖。几个人拿锄的拿锄，捡砖的捡砖，从趿拉下来的铁屋下找到两位昏迷的守夜人。

“不行,”曼珍一双里满是红血丝，衣服上又是血又会黑灰，简直不成样：“我得回去看看叔叔。”

温碧君摸摸他的后脑勺，叹息：“也许是砸到了脑袋，里面血了。”

小陈，十五六岁瘦瘦的小伙，一条被钢刺穿，温碧君大喝着让人找来锯齿，把骨外的钢前后锯掉。厂里的电话线打不去，曼珍全凭直觉行动，派人把货车开到废墟前，找了两张床板把伤员运上去。忙完这些，已是满的黑灰和臭汗，曼珍立在轰隆启动的货车后环顾一圈，只觉满目苍凉破败。

温碧君长后车厢，把手伸来:“小，上来吧。”

轰炸的前一天起，她就没看到

倒数第五章——还有一张票

烈日起烈日落的当，小陈吐一黑血，短暂地睁过一次睛喊了一声娘，歪着脑袋死了。年纪大些的雷叔，看着什么事都没有，这天半夜突然就没了气息。

一路上层层障碍，受了黄大兵的盘问查询，好不容易抵达医院，只是还未去，院里震天的哭声已经传几里之外。

曼珍死死拉着她的胳膊不让人走，护士无奈，从袋里掏纸张：“这样，我给你一个号，叫到你们，你们就来。”

两天不到，苏州城翻天覆地硝烟弥漫，城内外的民死伤无数。

忍着剧痛，曼珍指挥剩下的几个青年，清财务的赶去清，修门的修门，再派三个人去通知工人停止上工。

找了角落，并排着放下船板，曼珍掏上所有的钞票给温碧君，让他去酒纱布，最好是能找到救心。救心这东西，放在平常想要多少有多少，然而温碧君找了两个小时的药店，药的渣渣都没有。

曼珍和温经理打，奋力的再前挤一条小，然而还没正门就被人拦住，那位护士一的红血：“别去了，里面挤不下了！”曼珍看一小陈，小陈搐着开始吐白沫，双一酸，她吞下无用的哽咽，尽量讲理：“护士，您看看，他上就不行了。”

凌晨两钟的模样，吴敬颐的车开到医院外，曼珍正疲惫憔悴地扶着担架，把僵的尸重新运回货车，医院的不肯收尸，他们只能把尸送回各自的家里，是烧还是埋，随他们自己了。温碧君揽下剩下的事，让金小回去休息。曼珍不敢想，尸回到各自的家中，又会是个什么情形，珍而重之的抓住他的手掌：“明天——明天麻烦你，去账上拨些抚恤金来。”

护士沉默的看一，面容死寂：“真没办法，医生只有这么些，病人却是数也数不清。不只是他一个人在等死，就算去又怎样，里面大半分人都在等死。你们能理的，最好还是自己理一下。”

俱寂的半夜，围海包抄了苏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