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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除夕,钟杳随她的父亲绍钤回老屋,陪家人吃年夜饭。饭后大人凑了两桌打麻将,小孩们玩飞行棋。杳过了年就十七岁,比起其他的孩子有些大,比起成人又有些小。飞行棋的桌刚好多她一个,她便坐在绍钤身边,看他打麻将。
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打麻将总是赢,现在却一直输。
这也无怪。人魂不守舍,牌自然打得稀烂。他盯着牌面只是发呆,摸来的牌看也不看就切出去。另外三家以为他在听牌,事实上,凌乱不堪的牌就不曾好生整理。两个南风,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参商不见。对家刚报听牌,他忽然就将南风切了,送对面赢。桌上唯输他一家。诸人都笑。
杳看不下去,劝他休息一会,自己上桌顶着。不料他却侧过来耳语:小孩子懂什么。
哦。原来是故意打输,散财逗长辈开心。
她为自己被当成小孩暗暗记仇。
某位堂弟将电视频道从地方卫视的回放切到《喜羊羊与灰太狼》,沸羊羊正为没有回音的爱情苦恼。似曾相识的故事、耳熟能详的音效,循回播放的电视节目像一片没有出口的迷宫。
长辈们谈论起一位姐姐的婚事,来回无非是年薪、积蓄与房车,彩礼嫁妆,门当户对或高攀不起,赤裸裸的计算,仿佛姐姐的终身幸福不过是一桩明码标价的交易。但这也是为孩子好,少走弯路。经验证明,幸福只建立在物质丰裕的基础之上。
他们问绍钤怎么看,钟杳马上也长大了。嫁人,很快也要轮到她。
钤过了会才回魂,说:如果是钟杳出嫁,房和车他会婚前买好,嫁妆也不会少。与之相应,男方至少三五十万的彩礼,以显示诚意和重视。否则,他还不如将女儿留在自己身边。
一位长辈笑说:晚清的宰相李鸿章也是如此,疼爱小女儿,就在闺中养到二十多岁,不舍得嫁。寻常女儿十多岁就要出嫁,这在当时可不得了。
另一位长辈又说:小女儿最后还是嫁给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李鸿章看中张佩纶当自己的继承人,就将女儿许配给他。可当时张佩纶吃了败仗,身败名裂,还离过婚,实在不算是门好亲事。
钤听到此处有些不开心,趁着一庄结束,辞别起身,又用眼神示意钟杳上桌。
长辈们纷纷笑,意味深长地说:他还是和年轻时一样,一点都没变。
钟杳没有听他的话留在桌上,而是一并跟出去。
楼梯上,钤听见她的脚步,在转角处停下,劝止道:“我去阳台抽烟,你来干什么?”
她撇眼看着别处,“你抽你的,我也去阳台吹吹风,凑巧而已。”
“回去陪笑。”他道。
“她们会缠着我问尴尬的事情。”
“比如?”
“你有没有女朋友。”
钤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她拙劣的借口甚至算不上借口。放在平日,他一定会说,这些事由他应付,让他们直接来问本人。现下的反应却有些反常。他半倚扶手,猫儿似的懒懒浅笑,道:“那就告诉他们没有。”
说罢,他继续上楼,默许她跟着。
摆脱亲戚间的应酬,杳长松一口气。困意随之袭来。昨天夜里她为等他回家熬到凌晨,结果没能等到,也心神不宁没睡好。
聚餐不必聚到凌晨,她猜他是在陪外面的人,大概。
钤很爱干净,精神洁癖的程度更是严重。不想让不够亲近的人染指他生活的地方,所以从来不会把情人往家里带,也不像轻易会跟人上床。哪有人受得了他那挑剔的性子?
然而他至今未婚,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弄出一个女儿,也就是钟杳。这样的男人,能指望多守身如玉?
事实是怎样,她也捉摸不定。
来到阳台,她不再与他兜圈子,问得更露骨,“我以前就在怀疑,你一直不结婚,不告诉我母亲是谁,莫非是喜欢男人?”
“不喜欢。”
“不许骗我。”她拧起眉扮凶。
他将才点起的烟放至背风的远处,缓缓将少女的眉心揉开,道:“这两句是真的。”
昨天晚上又去干嘛了?——她想继续追问,却觉凭她们之间的关系,不该管这么多。
亲戚面前的和睦都是演的。若在家里,两人要么互不理睬,要么说不了五句就生争执。前天就有过一回。她忘记剪脚趾甲被发现,他嫌弃她不爱干净,将她按在床边,强行将趾甲剪了个干净。
现在她有些倦怠了,不想在人前毫无意义地逢场作戏,仿佛他很疼爱她,她也像他期待的那样,乖巧懂事。虚假的违和感像在街上踩到随地乱丢的口香糖,黏在鞋底蹭不掉,又没法当场脱鞋抠去。
“绍钤,我好累,不想陪你演‘父慈子孝’的戏了。”
就像方才在桌上的那句,宁可将她留在身边,明知是假的,才更教人难受。
他反问:“那我们该如何相处?”
“我也不知道。继续这样下去很压抑。你轻松点,我也轻松点吧。”
“好。”
鼻尖先察觉凉意。尚晴的空中降下透明碎末,像无数的玻璃渣。她伸出手去接,过了好一会才确认是雪。南方下雪不多见,少女一下子开心起来。
“下雪了。”他淡淡道。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生日的时候,都会下雪吗?”
他用冰冷的事实把话聊死,“今天也是立春,下雪是偶然,因为寒潮。”
沉默许久,她埋着头小声嗫嚅,“生日快乐。”
话太拗口,舌头差点打结。
皮靴上的小铃铛尚在语声里摇着,烟头很不配合地垮下一段烟灰。
他似是没能听清,向她这边凑近几分。当她也转过头去,已经靠得太近。
几乎像是他要吻她。
她愣住了,异样的电流闪过心脏,似乎也在期待他柔媚的唇线。下一刹,指尖的静电电到额角,轻吻盖在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