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声响划破寂静室内，殿外几乎是立时便传来了侍卫询问的话语。

他又低垂着，半张脸落在鬓角发须的影之中，看不真切。

带着病气的沙哑声音再度响起，是刻意比先前更添了几分力气的“求陛下责罚”。却大抵因为说话人实在并无太多力气，于是再如何努力，听起来也只是虚弱无力的。

“纪舒钦，抬起，把手给朕，然后，站起来。”

于是不由得让雍昭回想起更久之前，她伏在先皇侧小憩时，偶然撞见纪舒钦前来汇报的那一。

而后，攥着他的手稍一，却又很快松弛下来，不带迫，不带威慑，只静静等着。

“纪舒钦，你起来。”

烛火燃过一段，忽然发轻微的“噼啪”声响，同雍昭上因伸手动作衣料落，发的“刺啦”撞在一块。

此刻她不是蹲着的，说话时不免居临下，就又显示那么些许的帝王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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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纪舒钦那手又要向系带伸去，一下愣神，忙住他动作的双手，又匆匆补充，“先前朕不是有意，是你药发作，朕才……嘶，先且不论这些，朕去传御医。”

却被雍昭一下攥了。

这话突兀没了下文，因为雍昭已蹲下来，伸手捧起纪舒钦的脸颊，一指落在他上，噤声的动作，“不许再说。”

雍昭望着可见茫然不安的人，一下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话了。

她原是匆忙起，快步要走的，然而离得愈近，心底那张情绪便愈加明显，扑腾夹击着她的心，让她几乎能听见自己震如擂鼓的“咚咚”心，于是脚步一下又缓了，退缩着不敢向前。

经年习武的手掌糙，密匝匝生着结了痂又开裂的层叠伤疤，并带着前些日刚生的冻疮，就更显残破。

而后纪舒钦慌忙起，匆匆下拜请罪。

看躺在床上的人。

分明仍虚弱着的人这会倒执拗得很，只又执着在请罪的问题上。雍昭见扭他不过，一时着急，又生怕嘴快说些什么伤人的话语，一个激灵，脱便大喝了声他的名字。

那目光不知已静静停留了多久，炽烈得叫雍昭一下失声。这样重隐忍的一目光，却在及她视线的瞬间猛烈震动了下，落荒而逃。

“你……朕说了不罚你，你先起。”

无声室内，她对上一双沉默的。

雍昭烦躁地眉心，应了殿外一声“无事”，复又将视线转回前规规矩矩趴伏着的纪舒钦。

纪舒钦仓皇地挣了挣，谁知雍昭却像早有预料似的，手上一使力，就让他不敢再动。

及雍昭温柔掌心的瞬间，自卑抵的情节让他下意识想指尖。

那时她还不知纪舒钦的名号，只觉得来人好笑。

她避开那视线，一抿，才收回手：“回床上去。”

纪舒钦一时讶然，极短暂的沉默之后，终究却还是禁不住雍昭这柔声一唤，抿了抿，伸手去。

纪舒钦底的疑惑还未散尽，一下看得愣了神，半天不敢伸手去。

纪舒钦久违地在她面前站了起来，微微抿，耳尖已红得滴血。那慌张拘谨的视线晃悠悠半天，最终竟没落到雍昭上哪一，而是径直落向地上去了。

从西北递来的折上倒映着跃动的光影，那是雍昭陡然起，迈步向床边走去的动作。

许久许久，雍昭才觉自己掌中那冰冷僵的指节慢慢回——

雍昭停下了脚步。

雍昭难得见他呆愣模样，透来几分少见的傻气，一下笑了，又冲他扬扬掌心，将喊人起的话换个方式，又柔和说了遍。

才瞧皇太女一，怎的就通红了耳尖？

她见本只是跪着的人一怔，便又伏下整个上，贴在地上。

然而才走两步，一回又瞧见跪在地上的人仍一动不动怔愣着，便只得叹气，又折返回来，重新在纪舒钦侧伸手去。

“纪舒钦！”

他周因这一句喝问而绷僵着，微顿了下，等雍昭回完了殿外的话，才敢开接起。

这微哑声响听得雍昭心尖一颤，凝滞在原地的双脚一下动作起来，衣袖翩飞，人一下就到了纪舒钦面前。

“咳、咳，罪以下犯上、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咳。”

“朕说过……站起来。朕会的，朕会让你……再站起来。”雍昭低下来，目光落在纪舒钦上，沉甸甸一片。

“回陛下，罪……”

来不及掩饰的惊惶和讶然被一眨的动作顷刻掩过。

朱笔猛地从雍昭颤动着的指尖脱落，“骨碌碌”一下到桌沿，被隆起的案角挡了下，又“骨碌碌”回原地，重新躺在正摊开着，刚落了一突兀的奏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