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自己饭吃。”老太太小心翼翼地说，“你……你吃了吗？来碗粥？”

老太太家在一楼，仄狭小，屋里大约是为了省电，黑乎乎的，来了客人才忙不迭地开了灯，劣质的白炽灯闪个不停，把屋里的一切陈设都照了惨淡的颜。厨房和卫生间里传“滴滴答答”的声，龙细细地往下滴，底下用塑料桶接着——这样接，表不走字，能省费，可是那声音听着让人心烦。

可是有些人，活在同一片天下，长得也是个人样，脑里却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正常人永远不知他们在想什么，永远没法跟他们沟通。

甘卿“嗯”了一声，俯把东西拎起来：“你上次不是说家里没油了吗？”

看见甘卿，她有些拘谨地说：“来、来了啊？”

老太太看她拎那么多东西，试图上前帮忙，甘卿一抬手避开她，冷淡地说：“不用。”

老太太听完，嚎啕大哭起来：“是我害了她，是我拖累她！可我也是为她好……男人赚钱养家，在外吃苦，回来脾气不好撒撒火没什么啊，小夫妻俩年轻时候吵吵闹闹，偶尔动手也正常……谁家的日不是这么过？忍一忍就好了，她要是离婚，还能上哪找对象去啊？又没个工作，吃什么？我们娘儿俩怎么活……谁知她那个脾气哟……怎么就能走到绝路上呢？想不开啊……”

她说着说着，就低抹起了泪：“哪能老跟你要钱啊，你又不是我闺女……我闺女要是活着，我也不至于这样，我可怜的孩……”

老太太脚不太利索，吃力地跟着她，赔着笑，笨拙地试图找话题，可她并不会聊天，说来的都是的蠢话，自顾自地说了一路，见甘卿没有理她的意思，就讪讪地闭了嘴。

老太太小声“嗯”了一声。

老太太接了钱，脸上却不见喜：“我活着就是不要脸啊，不中用，什么都不了，还老吃药……每天早晨起来，都想我怎么还不死，一坐坐一天，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我……”

甘卿冷笑一声，打断她：“你闺女要是没妈，也不至于死这么早。”

门厅里有一张破木餐桌，一条短了一截，用碎木垫上了，桌上有个壶，一排小药瓶，还有一碗吃了一半的菜粥和一小碟腌萝卜。

警察没有实际证据证明他与盗窃案有关，而他在喻兰川窗外贴条的事，虽然造成了居民，但总的来说，也不能怪他，所以决定放过他，把他放了回来，算是在违法的边缘剐蹭了一下。

甘卿往厨房瞥了一，案板上还有几片萎靡的菜叶：“菜市场捡的？”

她不方便殴打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也懒得多费，抬看了一墙上挂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眉目间带着一温柔的忧郁，冲她笑。

甘卿手背上暴起一条青。

“要不是为了还你人情，”甘卿面无表情地想，转走了，“我可不来见你这的妈。”

她穿过夜，往回走去，在路下车，正看见洗衣店门的闫皓蹲在路喂浪猫。

甘卿从兜里摸一打现金递过去：“没钱吱一声，至于么？”

闫皓低低地跟猫说着什么，看见有人走过来，他又立刻闭了嘴，错事似的绷了后背，等她走远，才大大地松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