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白发，六十来岁，慢吞吞地走到路灯下。甘卿看见他面黄肌瘦，脸已经给岁月蹉跎成了砂纸，但即使这样，依稀竟还能看眉清目秀的意思。只是这清秀并没有让他英俊潇洒起来，反而给他平添了几分沉怨毒，像森森的鬼气。

甘卿整个人几乎已经和大柏树在一起，挂在枝随风自动。

这男人非常瘦小，一洗得发白的补丁棉衣里空的，两条一长一短，走起路来显得十分颠簸。正要抬手敲门，他突然锐地觉到了什么，鹰隼一样的目光朝周围扫去。

大猴接了烟，神微缓，也在他对面坐下。

杨？

大猴和小翟的谈声戛然而止，两人一起迎了来。大猴这次没有留一条门，把整个民房的门都拉开了：“杨长老！”

坐下，给大猴递了烟，叹了气，“小崽见风就长，说话就得琢磨在哪上学的了，学区房肯定是买不起，只能提早找个便宜的租一租。唉，咱哥们儿上有老下有小，是真不容易啊，一天天的都奔什么？不就是养家糊么！不是我说，老杨帮主有时候实在是太不人间烟火！”

甘卿一皱眉，她发现这男人不单长短，蜷起来的手指姿势也很诡异，像个伸不展的爪。

甘卿一耳朵是“呜呜”嚎的西北风，一耳朵是没完没了的“幼升小”“小升初”，听得她痛裂，正打算放弃走人，这时，一个有些拖沓的脚步声突然从小巷另一端响起。甘卿一激灵，隐约觉到了什么，小心地屏住呼，把自己藏在树叶后面。

“我放什么心？”杨长老打断他，“他亲自打断了我的，跟我断绝关系，他死了我也不用给他披麻孝。跟我有什么关系？”

“送医院抢救了，”小翟说，“您放心，老帮主功力厚，抢救及时的话应该……”

甘卿听了这句话的说法，有吃惊——这瘦小的男人难不成是老杨帮主的儿？

杨长老开了，声音轻而尖，有像还没发育好的男孩：“老死了吗？”

杨逸凡不是个说家里事的人，对外都是轻描淡写地声称“父母都不在这边，让我来照顾爷爷”，后来听她

四肢都快被扭成麻了，竟然还带着某骇人的手气度。

民房门有一棵大柏树，岁寒三友数九不凋，不单挡了西北风，也挡住了一个人的形。甘卿轻轻地拨开柏树叶，用力了鼻，泪汪汪地忍住了一个嚏——羽绒服容易声音，为了便于追踪，她把羽绒服扔在了喻兰川车上后备箱里，屋里那两位丐帮分凑在一起，已经聊了十多分钟学区房和二胎的事了，虽然有大树挡风，的衣还是已经给寒意浸泡了，透心凉。

男人凝神听了片刻，没发现什么异状，这才敲了门：“是我。”

丐帮九袋才能叫“长老”，相当于是董事长之下CEO、CFO之类，甘卿大概听说过丐帮有四个“九袋长老”……可是，这里面有哪位姓杨吗？

杨长老惜字如金地一，挥舞着一长一短的走了去，屋里的灯稍稍亮了些，片刻后，传来窃窃私语声——小翟汇报了杨逸凡被警察带走，四大长老中赵、田两位领衔，把老杨帮主气医院的事。

这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