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嘉，”他低问：“倘若，枝枝永远都不原谅朕，朕该怎么办？”

顾景便立在窗边，借着月光，低凝视手中那枚玉佩。

“你不要责怪枝枝，她如此机，也是好事。”

卢氏听他话里有话，面诧异，低问：“怎么了？”

采青采素听闻内间动静，内侍奉她梳洗，谢华琅用柳枝蘸了香盐，刚净了，便见有仆妇前来回禀，说是陛下到了。

他莞尔：“至近至远东西，至至浅清溪。至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寻常人家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天家帝后，倘若她真被男女情冲昏了脑，我反倒要忧心。”

“也是，她近来脾气这么坏，还是别去招惹了。”

已经是六月末，夜空中的月亮消减到极致，只留了淡淡一痕。

衡嘉听得一怔，忙赔笑：“不会的。”

许是昨夜同母亲说的久了，第二日谢华琅便起的晚些，辰时过了小半，方才慵懒起，也是占了这几日心绪不佳的便宜，竟没人前来促。

衡嘉有些为难：“时辰不早了，女郎怕是已经歇下。”

“可是，”他顿了顿，语气微柔：“可是朕遇见了枝枝。”

“陛下既然不曾明说，我们也只当不知便是，迎来送往一切如常。”

“罢了，”顾景：“明日，朕再去撞一回南墙便是。”

衡嘉抬去看，便见他脸上微笑意，轻轻：“真想见一见她。”

卢氏心中虽早有预料，骤然听闻，仍有些惊讶，叹：“这可真是……”

顾景淡淡一笑，却没有在这话题上继续说下去，而是：“朕登基的时候，先往奉先殿敬告太宗文皇帝，再往太庙去拜谒历代先祖，禁军林立，纠仪御史随侍，但真正走那段路的，其实只有朕一个人。”

正值盛夏，空气闷，也唯有到了晚间，夜风拂时，才会觉得好过些。

皆非，先是失笑，后是慨。

然而顾景说到此，却忽然停下了。

“怎么又来了？”谢华琅有些诧异，吩咐：

……

谢偃略微前倾几分，低声答：“陛下已经令人拟旨，立枝枝为后，几位宰相皆已知晓，只是未曾明示朝堂，通传天下罢了。”

谢偃微微肃了神情，叮嘱：“枝枝的嫁妆与嫁制，家中早就开始准备，倒不必惊慌失措，你多上心，该添置的添置，该删减的删减，只是先不要大张旗鼓……”

“她同其余人一也不一样，那么鲜艳明媚，无所畏惧……”

夜静寂，远传来低低的虫鸣声，不知怎么，他忽然有些怀。

卢氏颔首：“我有分寸的，你放心吧。”

衡嘉知晓他只是想同人倾诉，并不需要谈劝，所以只是静听，不曾开。

……

月光清冷，沁得他声音也有些凉意：“那时候朕觉得无所谓，一个人也很好，皇帝便是孤家寡人，前人都是这样，朕也不会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