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雪庵一时说不任何话，只能抱住程溏。他只觉心中

为什么——程溏沉默片刻，闷声：“因为很生气。”纪雪庵一愣，重复：“生气？”程溏攀住他的手指，慢慢：“很生气，很生气……觉得自己的命被人小看，那三件事几乎称得上刁难，但我为了留在你边，只好咬牙去。惟有杀韩秀山，叫我看清，你本不是刁难，而想叫我送死，才能摆脱我。对方是铃阁阁主，我如何杀得了他？你就在隔睁睁看着，想要亲看我死在韩秀山手中。那一刻，我很生气，我自然也是有办法杀他的，却是发过誓再也不用的办法，为了你而打破誓言，究竟值不值得？……后来，誓言终究破了，韩秀山已死，你虽然震惊，却依然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你不知我如何挣扎过，差便不再理那见鬼的约定，独自去青浮山。我只觉得，比先前更加生气，又恰好知了你喜男人，便动了那个念。你不值得我以命相托，你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像你这样的人，诱便够了。或许你以为尊严大过命，但我从教，这副早就不值钱，远远比不上迫我毁去誓言使魅功的屈辱，更比不过这一条贱命的宝贵。事后我也曾后悔，何必故意惹你生气，害自己吃苦受辱。但那一夜因为非常非常生气，别的都不考虑，只想气你辱你，看你那副在上的冰雪嘴脸，在望面前，又忍得住多久？”

程溏完的那三件事，他杀韩秀山后缓缓扭的一笑，他在疏城长街上所说的世间万般无奈惟独纪雪庵不能明白，都叫纪雪庵生不小的震动。原来他从来看不上的卑劣手段，从来不多看一的卑微的人，为了活下去而付的努力，不比任何人逊。他甚至想到陆璃的话，有朝一日能够与自己比肩的人，若是一直找不到，何不低看一看？纪雪庵隐约生的心思连自己都未察觉，却被程溏那夜所为狠狠践踏。什么百般曲折百折不挠，一旦寻到捷径，不过都是骗人的大话罢了。

纪雪庵不知，如果那一夜的事没有发生，他与程溏依约一同踏上前往青浮山的路，今日的局面又会如何，二人之间会是怎样？当初那一份纯粹的心思，被践踏过后，并没有彻底掐灭，却在并不漫长的旅途中，渐渐开别样的朵。他既对程溏生情愫，大约不想再得到当初的答案，那个疑问便被埋在心底，直到今日重新浮现。

这个疑问其实一直在他的心。疏城的那夜，纪雪庵愤怒之后又余下轻蔑，程溏一得知他喜男人，便迫不及待投怀送抱，故而叫他认定程溏为下贱之人，无需善待。他恼怒先前与程溏的约定生效，不能彻底与他撇清系，脆叫他个侍寝的，将尊严踩至鞋底。但只有纪雪庵自己知，他之所以那么过分，却是因为心底有了失望。

“——你当初为何要爬上我的床？”

，生生止住情二字。他的双拳忽然握起，黑暗中嘴不受控制地颤抖。差一便那么轻易说，他对程溏生平未有的在意，被归结于情，但程溏对他的誓死追随，却并非因为有情。他过去只知将在意的人留在边，不曾要求程溏的回应，盲目自信到可笑，狂妄自大到可悲，全因他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楚地尝到那四个字的味——自作多情。程溏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既然如此，那么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