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雪庵面若冰霜，韦行舟却拾起酒盏，遥遥朝纪雪庵一敬，轻笑：“冰姿雪貌，果然名不虚传。”他兀自将酒盏凑到边，仰饮尽，而后绽开一朵极大的笑容，声音甜又恶毒地唤：“小溏，来罢。”

韦行舟的手缓缓抚摸至程溏的鬓角，忽然低与他面颊相贴。程溏睫颤，似是拼命忍耐，惹得他愈发得意低笑声。他伸手推了下程溏的背，笑：“纪大侠乃天颐贵客，怎好怠慢了？小溏，去向纪大侠献舞一支。”

他话音落下，便有数名蒙面女怀抱乐从屏风后娉婷而。程溏缓步走到纪雪庵席前，纪雪庵才抬起来重新看他。二人静静对视一瞬，又不约而同移开目光。纪雪庵不知韦行舟此语是否指示程溏施展魅功，他伸手怀扣住祝珣给他的瓷瓶，但乐声突然响起，前拂过一片红云，纪雪庵却慢慢松开了手。

天颐内灯火通明，纪雪庵跨门槛，便一看见主座之后那人。韦行舟站起，笑意，“纪大侠，久仰。”纪雪庵被领至客席，却不坐下，只冷冷盯着韦行舟。他穿一大红衣裳，一双狭长凤目盛满不及底的笑意，艳丽若诡，妖娆似毒蛇，教教主即使生得俊，也绝非良善之貌。

舍之前，数名侍女迎上前来，二人心照不宣住了嘴。那人一转又不见，侍女将纪雪庵迎屋中，一时糕茶鲜果佳酿，应接不暇。他心中觉着莫名可笑，韦行舟竟当真将他奉作座上宾。待遣退侍女，验过茶无毒，纪雪庵毫不客气填饱肚。侍女又来敲门，问他可否要沐浴更衣。

纪雪庵上一回受到这般盛迎还是在晶城捕风楼，他将脸埋在中，心中大约明白韦行舟要耍什么把戏。自他踏教，无人向他提及程溏，他们想要他心急失态，他只好不徐不疾耐心起来。窗外天已暗，纪雪庵迈浴桶穿上崭新白衣。他忽然想到捕风楼与教勾结，这些喜好，总不会是沈荃说与韦行舟听的吧。教承阁杀手固然厉害，捕风楼十七暗卫却毫不逊。先前那人的冷箭，亦被那个暗卫截住。纪雪庵脑中一瞬间闪过什么，却来不及抓住。他一脸冷淡跟在侍女后，上就要见到韦行舟，他无暇反复思索。

称教主，但并无恭敬之意。偏偏他功夫不俗，在承阁多半是个领，竟也颇得韦行舟信任。那人轻声：“承阁中人并无姓名，我无可奉告。”停顿片刻，却极低地补了一句：“你且记住，莫把我当作你的后路，我虽不至于害你，却不会帮你。”

便见殿堂之中的山屏风后，走一个人。那人与韦行舟一般，穿一袭艳红衣，脑后挽着一个斜髻，站在韦行舟边抬看向纪雪庵，正是程溏无疑。韦行舟放下酒盏，伸手揽过程溏的腰，程溏并不挣脱，微微朝纪雪庵颔首，开唤：“雪庵。”

纪雪庵看着他，却见他眉目静好神淡然，看不任何异样。若程溏与韦行舟卿卿我我，反而叫他怀疑神志受人控制，但此刻二人虽贴得极近，程溏的脸上却并无一丝沉醉。烛火摇晃，照得屏风前仿若一双璧人，着大红衣衫行好合之礼。纪雪庵蹙眉别开双目，一掀袍却坐了下去。他不知韦行舟究竟要什么，也不知程溏此时心中所想，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只知若再看着二人，便要叫连璋的刃上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