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片刻，屠志轻轻敲着膝盖说：“所以，你是从风的角度来说明，这里下葬的不可能是位王侯？但它明显有封土堆的痕迹，还有墓殿，正是汉制。古人虽然笃信风之说，但天灾难测，焉知你所谓的凶地当年就是这样？也许，它是因为河改、山崩塌，才由吉变凶也不一定。”

“哦？有哪里不对，你快说说看。”屠志本来想问雁游看那墓砖上的门没有，不意他竟从风答起，不由来了兴致。不只是他，其他人也听了神。

他这么一问，屠志顿时绷不住笑了起来：“好小，反而考起我来了。”

说着，他捡起一块驳落的砖石，向围在后面的学生问：“有人认得来吗？”

这话问得似乎没没脑，但雁游心内早有成算，自是答得有条不紊：“古人视死如生，论葬必谈风，何况是王侯陵墓。郭璞所著有四方神之说：‘左有谓之青龙，右有长谓之白虎，前有氵夸池谓之朱雀，后有丘陵谓之玄武’，这样的福地称之为回神地。郭璞虽然是晋人，但堪舆之术此前早已盛行，郭璞不过集其大成。之后论述风术的典籍不少，但总不依山傍，藏风聚气八字。我不懂王侯墓葬的形制规模，但仅仅从风上来看，这墓却是大有问题。”

雁游走了几步蹲在他边，用指甲轻轻刮去地面残砖上的泥污，指着已然在雨打风中消磨浅薄的纹说：“每一个朝代的纹样风格都各有不同。这砖上应该是云龙纹，若是汉代凿刻，纹路应当简练浑朴，厚重大气才是。但就这块墓砖上的纹来看，却过于繁复绮丽了，与汉代的特征完全不符。而且上面这八吉纹的雕刻法，以前在中原几乎没有。屠老师，您虽然主攻的是三代金石，但也能看它的来历吧？”

“所谓依山傍，其势也有下之分。如果山势不够，不成山，反成丘；势不够，不成，反成沟。在风学里，这样的墓非但于死者无福，反而会让后代失气运。再者，汉室王墓多集中在长安洛一带，理论上不可能在这里现。退一步讲，姑且就当这位墓主是位失意王侯，因故葬于这古代的荒僻之。但既然他选择的墓地可能有损于皇家，天为何不阻止？”

众人赶上，他已经敲着半残墓砖，疑惑了好半天：“不对劲啊……”

见屠志又想考校自己，雁游只好把想到的一一说了来：“如果山松，自然容易崩坏坡，但这座山质地，泥土稀少，不但植生长得少，还有村民在这儿挖采石料。至于河改，我说不准。但通常来说，河床哪怕涸了也会留下痕迹，除非彻底清理，否则没法儿在上面庄稼。但是你看，这墓葬前方的平地虽也有空，但东一块西一块，串连起来本不像河床。更何况——”

书到用时方恨少。学生们搜刮肚地想着相关的课本，却不知是怯场还是兴奋过，竟是谁也想不起来。末了，只有

学生们见老师怔了似的只发呆，不禁面面相窥。但雁游听了他的话，目光再落到他侧的砖石，不由也是心里一动：看这墓砖，似乎——而且再打量地势，也是——

正思索间，忽听屠志问：“雁游，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