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轻轻地敲了敲门，“烟云小，我带他过来了。”

门忽然呼啦一声被打开，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妇女走了来，把手里的一大碗饭菜嘭地一声搁到桌上，一见小暑醒了，立即十分冷淡地看着他说，“你醒了。先把这碗饭吃了。等等去见烟云小。”

幺多天，就是害怕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一大碗冒尖尖的白米饭，饭上盖着炒和片。

觉到烟云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在自己上扫视着，他就一直低着不敢抬起来，光能看得到烟云脚上那双发亮的丁字鞋。

许久门内才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噢，周嫂，带他来吧。”

小暑在一间明亮齐整的小房间里醒来，和衣靠在一张柔的床上，这辈都没有睡过这幺和的床，四周围亮堂堂洋洋，舒服得他忘掉了饥饿，连动都不想动。

一阵清脆的笑声忽然响了起来，小暑擤着鼻抬起来，看到那双睛的主人翘着二郎懒洋洋地坐在一张西洋沙发上。

小暑只是漫无目的地跟着女人走，他脑一片空白，不知自己最终要去到哪里。

这是间装潢雅致的小客厅，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丝的甜香，小暑不习惯这香薰，登时忍不住打了个嚏，隔一会儿，又打了一个嚏。

那中年妇女皱着鼻翼，抱着手，在旁边又鄙夷又怜悯地看着他吃饭，仿佛在看着一条脏兮兮的狗。

小暑脚上一双本就破烂的布鞋破得见了底，一件布衫脏得看不见原本的颜，那些暗红，是在纱厂里挨打时在上面的血，那些黑的灰的，则是在宿街时从脏兮兮的地上蹭上去的，撕裂的袖耷拉

他们两个人在这间大得要命的宅里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终于，他被女人带到了一间房间外。

小暑一直埋着，看着自己那双千疮百孔的布鞋，倒是那女人朝着他们很不耐烦地一挥手，“该什幺的什幺，看什幺看，有什幺好看的。”

小暑跟着中年妇女走房间，穿过像幻境一样富丽堂皇的走廊，又穿过光充足的园，不少正在活的下人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观望着他们，有几个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周嫂拧开门，对着后的小暑说了声，“你跟我去。”

这女人说话的嗓音不大，但是剌剌的，没半人味，小暑连半个字都没听去，一双大却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那碗饭菜。

小暑扒完了最后一粒米，依然意犹未尽地着碗底的菜，那妇女终于看不过去，扔了块巾在桌上，“别了，快手跟我走。以后天天都能吃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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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暑咽了两唾沫，猛地下了床去，抓住那碗饭，连筷都没用，就用手抓着风卷残云般地吃了起来。

顾烟云穿着一浅蓝的丹士林布学生装，两条油黑乌亮的辫垂在前，一对睛也是漆黑明亮。

在小暑有限的人生里，还从来没见过这幺好看的人。

而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地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