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司言微蹙着眉眼,像是小鸡啄米似的点了两下小脑袋,沈清夜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而后把眼睛移到只差在脑门上刻上心虚的段颜煦身上。
“在门口遇到催你缴费的护士,我顺便帮你交了。”
“不用太感谢我,在我饿得吃不起饭的时候,还是你省下追女人的钱接济我,现在这些算是我还你。”
段颜煦是属于给根杆子,就能立马往上爬的类型。
见沈清夜用往昔那种吊儿郎当的姿态说话,段颜煦知道他没生气,便摸着下巴,以差不多的口吻开起了玩笑。
“光帮我缴费,那哪够啊。想当初替你挡刀差点断手的时候,你说真断了就负责我的下半生。”
“现在我被无良的吸血鬼给炒了,你是不是需要继续负责。当然,犯法的事情我可不做啊。”
一听这话,司言脑海里回忆起刚才听到的一段堪称瘟神附身的经历。
这一刻,饶是百种情绪交织在心头,她都忍不住在心底噗嗤一笑。
嘲笑别人倒霉的行为,其实是很不道德的,可是她实在有些忍不住。
段颜煦在一间证券公司,好不容易熬到升职的时候,先是上班路上遇到油罐车爆炸,被气流掀翻差点脑震荡。
后是康复回来碰上客户持刀,他成了被捅的倒霉蛋。
这个月,他请假回来奔丧,结果被车撞断腿,然后就被炒了鱿鱼。
他这半年的经历,简直能写出一个大写的惨字。
在接下来的时间,司言看着段颜煦瞪圆着双目卖惨似的向沈清夜开口,再度把资本家无良的罪行数落一番,唇角就这么一点点向上翘。
拜当着资本家义正词严口吐芬芳的某人所赐,她先前那些复杂情绪一扫而空。
一直在心底幸灾乐祸的司言,起身离开面对眼前出现的一只掌心朝上的大掌,几乎是下意识把小手搭在上面,就这么和沈清夜携手走了出去。
她直到走出病房,一阵凉风拂过面颊的那一刻,才发现手心正在被纹路很清晰的掌心摩挲着。
意识到和他十指紧扣,她连忙从那只大掌里挣脱出来。
掌心细腻的美好触感稍纵即逝,他心底不舍极了,面上却是不显分毫,唇角一如既往噙着宠溺的笑意。
在返回私人医院的路上,他们保持无人时泾渭分明的相处方式,踏入被包下的病区,才恢复成恩爱夫妻的姿态。
今天他们在剩下的时间里,一个坐在父亲床前当贴心小棉袄,一个在沙发处边用平板处理事务,边不时望过来几眼。
两人直到司音睡下,和护工交代完,才前后脚返回陪护的房间。
当周身萦绕着淡淡水雾的司言推门踏出浴室时,便看到沈清夜正双手交叉撑在后脑勺,仰面躺在沙发紧闭双眼休息的画面。
沙发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然而对比身长腿长的他,还是显得很短小。
他躺在上面,似乎睡得不是很舒服,俊秀的眉宇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看到这一幕,她葱白指尖下意识紧紧拽着自己睡裙的衣角。
过了好几秒,她才松开睡裙的衣角。
她合眼深吸一口气,于心底这么告诉自己,会去同情可怜的人只是因为人皆有恻隐。
如果一个人没有了恻隐之心,那么就和禽兽没有什么区别。
司言恨了沈清夜整整四年,四年的时间不是一朝一夕,而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在这一千多个日夜里,她每时每刻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