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武松总算想明白一件事，问：“你说宋江哥哥发到江州，他终究被捉住了吗？你前面说宋清兄弟在蔡九知府那里可以救他哥哥，又是怎样一回事？”

宋江只温柔款地陪了你十几日，前前后后不过了十两银，你便如此念他，柴收留你一年有余，庇护你的官司，又供你吃住，连宋江作势要给你衣裳也给他忙忙截了债桩过去，自取一箱缎疋?绢，门下自有针工，便教你三人的称衣裳，临走时定然也送你盘缠，还请你吃个分别饭，他在你上了多少钱？只可惜柴大官人贵，哪懂人心的曲折，不会这些小巧手段，虽是手大方名满江湖，却总是冤枉钱，可是你那位宋江哥哥却是小吏，与你那使女的嫂嫂却有些相通之，都是惯会小意儿，小伏低，把平常事情都得像唱戏一般，因此他只十两银，便抵得过柴上百两银一年多时间的情分，这就叫好钱要使到刀刃上！

武松听他前面说得都通顺，到后面便有些稀奇古怪，止不住地纳闷，便说：“你这话却怪，宋江兄长平生最是稳妥

你虽然暴，倒是个真情实之人，哪看得穿宋江一生皆假？他若是个表里如一的挚诚之人，怎的这一次发去江州，半路被梁山泊劫了要他伙，他抵死不肯开枷，路上无有别人却自开了枷锁？此等人时时是假，是假，然真者终为小卒，假者终为大王。世事如此，何可胜叹！我的亲亲，你还蒙在鼓里哩！”

这时练赤光接着又说：“你是柴有没尾，不能始终敬重你，却不看看你自家的脾？你在我这里有时候还要使，呼唤人时来得略慢了些你便要瞪，在那柴庄上时，定然是但吃醉了酒，气刚，庄客有些顾不到，你便要下拳打他们；因此，满庄里庄客没一个你好。众人只是嫌你，便都去柴面前，告诉了你许多不是。柴倒也不曾赶你，只是相待得你慢了。宋江是个柔之人，一意怀柔，提携带挈着你，才让你不恁冷清了，否则你这个谁肯理你？

赤光，暗：“可不是么！自从遇到你这，前尘往事果然仿佛是前生的事情一般，让我一下便年老力衰，仿佛被使唤了一辈的耕一般！”

练赤光笑：“他那样一个千变万化的人哪有那般容易被捉？却是他父亲人老成，闻说朝廷册立皇太，已降下一赦书，应有民间犯了大罪尽减一等科断，俱已行开各施行。──便是发到官，也只该个徒之罪，不到得害了命，才一封家书诓了他回去，打算赎完了罪罚，今后重又作个清白之人，只怕刑满还能再小吏！那宋太公买上告下使用钱帛，为他买得江州地面，鱼米之乡，吃喝不愁，不比那有钱都买不着东西，他在江湖上既有相识便有银，蒙汗药浪里鬼也害不到他，怕什么来？只可惜这宋江天生是个不安分的，纵然在江州牢城营中饮酒吃鱼过舒坦日仍是心中不足，野心异志便似盛夏的野草一般疯长，狂起来便要惹事，若不是将他弟弟安在知府衙中，这泼天的罪过可就大了！”

武松听了练赤光这一番数落教训，不由得神迷迷瞪瞪，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是练赤光说得对还是宋公明见得真，竟如真假猴王一样分不清谁是谁非，真不得能有一面照妖镜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