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摇了摇，“有句话，二十年来我一直不敢讲。就算他们家族里有人犯了叛国罪，可也不至于诛灭全族哪。可怜苏家老老少少几千，连一个婴儿都没留下来。那些婴儿，他们有什么罪孽？要是他们活到现在，也是跟你差不多的年纪，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惜啊，为了上一代人所犯的错，他们再也没有自己的人生了。”

发皆白的长者端坐在上手，目光矍铄，但气不太好。

“造孽啊，造孽啊。”大长老脸一黯，茶杯重重顿在桌上，“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以为有生之年再也不会看到这么血腥的事件。哪里知……”

他小时候听过一首歌谣：

后来他从一些书里读到，很多时候，歌谣里面隐藏着一些不能明说的信息。人们把隐秘的现实故事编成密码保留下来，传于世。

薛家现在所在的这一片“薛城”，二十多年前有一大半归苏家所有。苏家灭族后，皇帝将苏家原有的资产分赐给了三大家族。薛家功劳最，得到的赏赐也最多，几乎侵吞了苏家全的不动产。

薛夜来握起了放在膝的手。这些话，他不是第一次听说。

话说得有些急，大长老扶着桌沿，低低咳嗽了一阵。

书桌对面摆着一把背椅，薛夜来坐了椅面的三分之一。这坐姿保持起来很不容易，既要坐得段，又不能骨绷的痕迹。时间久了，比站立还累。

“夜来，快坐快坐。”大长老吩咐仆人，“给薛少爷上茶。”

寒暄几句过场话之后，左右的仆从退下，薛夜来切正题，问起了百圣殿的事：“当时的情况您是亲见到的，是怎么回事，您跟我说一说。”

“有些话，论理是不该说的。可我已经这么老了，来日无多，也就不忌讳什么了。”大长老叹息一声，“二十年前苏家灭族，跟我们现在的情形，简直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薛夜来低了。

“晚辈薛夜来，拜见大长老。”薛夜来毕恭毕敬鞠一躬。他虽然是未来的族长，但也是晚辈，礼数上不能有丝毫怠慢。

这便是“紫苏园里长蒿莱”这句歌谣背后隐的现实。

“你不要怪我这个老说话不吉利。有些事，真是天理昭昭，报应回啊。当年是我们三个家族联手灭了苏家，虽然命令是陛下传达的，但我们三个家族也难辞其咎。现在报应来了，我们薛家首当其冲。”

鸤鸠，就是“鸠占鹊巢”这个成语里侵占雀巢的恶鸟。

大长老揭起杯盖，

紫苏草，紫开，紫苏园里长蒿莱。

蒿莱满地秋风到，飞走鸤鸠不再来。

那时他不懂这歌谣说的是什么，也跟着别人一起念来玩。父亲听到后很不兴，板起脸孔训斥了他两句，从此他就不敢提起了。

薛与苏，都是草本植的名字。“薛”为赖蒿，“苏”为紫苏。

薛夜来听对方话里有话，小心翼翼问：“您是说……”

“苏家当年是因为勾结星际联才落得那个下场的，他们咎由自取。”薛夜来讷讷重复着父亲对他说过的话。

他幼年接受礼仪训练的时候，父亲曾说：所谓贵族式的优雅，就是把那些累得咬牙切齿的事得看似轻松自如，并且保持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