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颤巍巍踩上凳，将臻首伸至打好的绳圈内，香泪满腮，一声“苦啊……”就要踹倒凳。

贾母冷笑：“除去丢了的件，公中还少了四五千两银钱，姨娘丫鬟们的月例更是三月未发。你家不过半年便这么多纰漏，再是无心，家之权也断不能再予你。你且将钥匙，以后一切事务都给你弟妹打理吧！”

贾赦哪知邢夫人心内弯弯绕绕。他本来书房研究古董，忽有小厮来报有人求见。他一来，便被钱姨娘抱住。凭空一个大儿等着叫他爹，贾赦亦是一雾。此刻见邢夫人离开，只当她留自己查问明白，也没放在心上。

不成想，邢夫人鬼迷心窍，回屋后越想越悲，顿觉人生苍凉，活着无望，赶走屋内下人，自己解了腰上汗巾竟要悬梁自尽。

这日邢夫人病情见好，见天气晴好，日不毒，扶着丫鬟的手想去园中散散步。哪知她刚院门，便有个小厮匆匆来报告她：“大太太，您快去看看吧！钱姨娘那个狐媚又回来了还带着个三四岁的男孩，说是大老爷的亲儿呢！”

贾赦见邢夫人从一朵劳成黄脸病妇，心下不忍，围在邢夫人病榻边衣不解带照顾她。邢夫人自嫁贾赦以来，除家前的一月温存，久不曾获贾赦怜。如今因祸得福，又没了王夫人在一旁蛊惑，竟慢慢转了心思，静下心来好生相夫教。

邢夫人一颗心登时跌落谷底。钱姨娘，她不是毁容后被赶去了吗？又怎生来得儿？难老爷一直和她藕断丝连？邢夫人不敢想，扶着丫鬟的手快步往贾赦外书房赶去。

“嘭”的一声，邢夫人房门被人踹开。迎大踏步走来，

邢夫人将将赶到院门，便见一布衣妇人跪在贾赦面前，侧脸上疤痕狰狞，料知便是钱姨娘。贾赦边果还站着一个幼童，年岁看着正和迎相当。贾赦目光复杂看着那幼童，一手还抚摸着幼童脑袋，似是颇为怜。邢夫人积攒已久的怨气突然爆发，三两步冲院中，一把拉过那男童，喝问：“你当真是老爷的儿？”

邢夫人差脱而定是有人害她，却见迎在贾母背后一个劲儿冲她摇手，好不容易闭上嘴。

邢夫人疑心生暗鬼，见贾赦动手拉她，更认定此乃贾赦亲生。想起自己虽明媒正娶，为贾家碎了心。如今败民裂一无所有也罢还落下病，人生漫漫，她何以傍何以立足？一时心灰意冷，转离开。

贾赦拿过来翻阅，“某月某日大太太支取银钱多少，未还。”“某月某日大太太开箱验看某，取走未还。”“某月某日大太太……”贾赦将账册递给邢夫人，邢夫人一页页看过，抖若筛糠。这些事她都见过，也都是她让支取的，可是她都有命人归还。如今平白不见，她怎生说得清楚。

邢夫人一坐倒在地，挣扎扑到贾母脚边，连连磕：“母亲，儿媳冤枉啊！这些件虽是儿媳支取，但儿媳都有归还，实在不知家们如何这般记载？儿媳……”

邢夫人久病未愈，终于一栽倒人事不知。

男童不过三四岁，被邢夫人发狂般的模样吓住，哇地大哭来。贾赦如今尤为怜孩，心下也不知这是否他的嗣，见状轻轻拉开邢夫人。

册扔到几上，“你二人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