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去，没有怒喝，新帝悠悠开了：“朕倒是一时糊涂了。这前朝的书籍，给你一个孩看，你尚且辨认不清，遑论往后传下来，少不得要蒙昧许多人。少史便瞧瞧，哪些书是前朝的，捡来扔到个空地上，趁着今日得空，焚了吧。”

皇帝走近了些，一双睛锐利地扫我一：“此时无有砚墨，少史要何事？”

我没立时回话。师父惯拿的那支笔此时正攥在我手心里，被汗打的有些沉。师父说，叫我以后别再用此笔。但我还没用它写过字，往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无事，微臣莽撞了。”我拱了拱手，接着拿笔尖往嘴里伸去了，想化开那奄的笔。墨溶嘴里有些苦，我往手背上描了几下，也只是几浅淡的痕印，没留下清晰的笔迹。

皇帝的声音不算大，说是不怒自威也不为过。好几句话顺着钻我的耳朵，又原封不动地钻了去，末尾那三个字我听得极为清楚，焚了吧。

我麻得厉害，于是一手扶着城墙，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衣服下摆被风起来，又胡地拍在我上。我专心致志地盯着城墙下的豪迈大火，刚要转回女墙，不妨脚了下。我一时心中一，赶忙两手扒住了城墙垛，了凉气，好歹站稳了。

“哎，笔……”我往前一探，下意识就想捞一把，接着便前倾顺理成章地从城墙上栽了下去。

老心里有些惆怅，没想到平日里家常便饭的蘸墨写字，此时倒成了奢望。

我用来御书房时同样恭敬的姿势伏在地上，额碰了下地面，接着撑起胳膊，回了声：“是。”

师父大半生心血，前御书案后的人轻飘飘几个字，便要否了师父这几为尘世存证的汗青痕迹。我前闪过师父额凝结的血块，泛着青的僵白脸，手指地攥着手心，垂了会儿，又抬起来。

衣袍被冲地掀起来劈盖脸，我只觉得过了许久，久得够我在半空里想了遭是我胳膊不够长，还是那笔落得太快。结结实实撞到实地上的时候，我才

老竟然抓不住一破笔？

是以此时我蹲在城墙上，挥了挥到前的飞灰。那火确然烧的很大，黑的烟雾冒上城墙，呛得我又咳了几声。

我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膝盖衣摆上的灰尘，等着那一声怒喝。

耐烦。这新帝忒不快，嘴开合一句话的事儿，也值得停顿如此久。

我扶着城墙垛，就着蹲转过去，用这么一个不不类的姿势问：“皇上，微臣斗胆，此时可有砚墨否？”

“少史可将书捡净了？”明黄衣衫的人依旧负手而立，没计较我这副大不敬的样。

☆、须弥（三）

天上云压得愈发低了，细冷的风打着旋儿将城墙底下的大火撩得了几丈。灼的火星似乎要溅到我脸上来。

但我人是站稳了，那杆笔就这么自由不羁地从我手中挣去，顺着城墙边的半空，极为利落地坠了下去。

我瞧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风声在耳旁呼啦啦过，底下丈火焰溅起的火星冲着我的脸扑上来。我被烟呛得有些睁不开睛，使劲伸手向下够着，也没摸着半笔儿。底下红火的一片好似都不见了，只剩下那笔在，我瞧着它，却怎么也够不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