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习经文，知它绕在尖，曲曲折折，睡时醒时都在念，先生将了竹丝儿醒了，心下便怨起这经文，好生恼人。而今转看时，心下依旧那段经文：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月白风清之时，几个弟在心荷塘小亭石桌上茶斗艺，席间除却诸果，必当有雪糕，君鉴彼时已得字“安常”，时时笑杨蝶掩吃米不知乏，杨蝶掩只笑：“若你得，我却知乏。”

不知从何时起，厨娘的雪糕已不合他意。当是自重湖习药膳方书，改制了雪糕，此后他便只吃重湖亲制雪糕。二分糯米八分粳米，细细来，则如团，撒则如砂，莲芡实桃仁松和匀，篦上蒸了，撒上木樨屑，清香四溢，即化。

外人一应作他二人孪生，无人知重湖姓柳，只是“大衙内”、“小衙内”，怎知其中蹊跷。

柳重湖熄灯火，

柳重湖自是省得兄弟窥探，转笑问：“怎地睡不下？”

年长了，却依稀省得，世间除却双生，岂能恁的一般无二？爹娘是表兄，他心内却自不信。问爹娘，爹娘只是爹爹与姑母乃是双生，故而两人极似。杨蝶掩依前是不信，爹娘不肯破，他也无计可寻。问安常，安常只不知。

自是时有不快意，安常见他如此，便将他去衢。

十三四岁，两个少年年岁渐长，都是天资聪颖之人，武艺医技都有所小成，重湖亦旋渐随爹爹打理药铺生意，杨蝶掩于经纪生意之事却是了无情绪，当下省得当日重湖与爹娘待习医论药，乃是为了他杨蝶掩来日自意逍遥，无牵无挂。杨蝶掩把话问重湖，重湖但笑不语。

那日那时那笑，历历前，却不知已过多少秋昼夜。

重湖却一如往常。

先时不晓事，夜间兄弟二人睡在一床，时时嬉闹，却也不曾似他人家中兄弟一般打闹厮缠。杨蝶掩只是重湖好，与他相让，纵他有甚么不是，重湖只笑过便是，从不与他计较。安常却他二人恁的，直不似寻常兄弟。杨蝶掩有甚不似的，你家夫不兄友弟恭么？安常似笑非笑，：“你与我还有几句言语，你与重湖，可曾有半分不是？”杨蝶掩思量半晌，除却十岁时自家病了一场，却寻不两人几时不是，只：“兄长好，与我相让便是了。”

安常却：“他毕竟顾忌这个柳姓。”

杨蝶掩撇了，讷讷：“近日颇有些暑气。”

杨安常：“君远庖厨。”

”重湖便将墨玉蟾与了杨蝶掩，兄弟两个相视而笑。

柳重湖但是笑，啜一茶，那杨蝶掩却：“远庖厨者不必君。”

杨蝶掩一怔，霎时万般滋味不知从何说起，那日后但见重湖，心内便生几分不自在。重湖待他愈好，愈是不自在，却再不似从前一般，有话便说，相见了，多是讷讷。

那日晓得男女之事后，还到家中，夜里早早上了大床，重湖依是挑灯夜读，杨蝶掩见那灯下侧影，素洁如玉，明知与自家容貌一般，却如何也看不够。

心下生结后不久，夜里但醒时，见重湖卧在侧，只觉他似近还远，许多年来，虽是寸步不离，那人心思，他却无半分恤。心内恹恹睡下，到得天明，一梦缠绵，羞煞自家，醒时但见重湖一脸清明，无半分嫌隙，当下又羞又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