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繁茂的大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子,映衬在天幕上仿佛传统的水墨画。
“姐——”一声呼唤传来,郁小小看过去,就见树上靠着个吊儿郎当的人,手里举着散发着热气的糕点。特色的牛皮纸包装,红色的宣传纸,是刚刚那家红豆酥!
郁小小悲愤地看了他一眼,径直从那边过去。张云三步赶两步到身边,红豆酥的香气往鼻子里钻,他提着那袋红豆酥在眼前乱晃。
“姐,刚出锅的红豆酥哦。”他欠欠儿地说。明明是清澈的少年音,怎么到他这里就变成了欠打的声音啊。
郁小小死鱼眼,不理他。
“软糯鲜香,烤得一层层起酥,一咬就掉。刷着蛋液的酥面金黄金黄,撒几粒五香炒焦的白芝麻,一口咬下去,软甜流沙的红豆和层层的酥混在一起,搭配着恰到好处的芝麻香气——姐,一会儿就凉了哦~”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郁小小捂着耳朵,闷头往前走,张云就举着红豆酥,香气弥漫开来,他一边挑逗着,一边时而凑近时而背着一只手蹦跳着后退,“姐,真的不吃吗?”
红豆酥的香气锲而不舍地往鼻子里钻,正如同锲而不舍挑逗她的可恶的张云,恩将仇报。她咬着牙,该死该死该死,意志力屏障!
但我等了半个小时啊呜呜呜,该死的张云啊啊啊。郁小小走过螺丝粉店,走过公园,走过蛋黄酥店,红豆酥的味道一直不散,真霸道啊香气,呜呜呜。张云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轻松,他毕竟刚刚出院,身体还没恢复好,微微喘着气,他有些晕眩。
“你!”郁小小猛得站住,张云忽然一停,眼前一黑,他一瞬不稳,郁小小手忙脚乱接住他,“你别碰瓷啊你!”
埋在棉服里的张云嘴角勾出笑意来。
郁小小把人费力八嗦扶到路边的椅子上,张云皱了下眉,郁小小的指头点在他额间,“还嫌弃,还嫌弃,你丫不把你扔地上就好的!”
张云被点的一歪一歪,他握住郁小小的手,嘴角含笑,“好姐姐,真的凉了。”
冰一样的手指捂在暖热的手心,郁小小睁大眼,使劲拔不出来,这病秧子力气还挺大。张云心下却不轻松,不行,回去还得练。
他差一点握不住,温热的手心暖住手指,像是进了盘丝洞,暖得要化了,郁小小翻个白眼,顺势拎起那袋红豆酥,放在他腿上当桌板,一只手解开。
闷热的红豆酥香气散发出来,她捻起一块,塞进张云口中,张云抿了下,皱眉,郁小小就笑,“嫌脏?大少爷不食人间烟火,嗯?”
张云柔弱地倒在靠背上,也看不出素日洁癖的样子来,他抿着口里的红豆酥,丝丝缕缕的香气顺着呼吸道钻入鼻腔,带来味蕾品不出的滋味,他仰头看着郁小小,然后一点一点仔细把红豆酥咽下去。
郁小小恍然间感觉他嚼的不是红豆酥,而是她自己。她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调笑道:“好吃吗?”
“好吃。”张云说完愣住,然后也笑起来。
“真不要命啦?”郁小小站在他身前,“来来,说说你有什么苦痛,说出来给姐姐乐一乐。”
张云垂下眼睫,像一只淋湿翅膀的蜻蜓,看着连绵荷叶,追寻落在圈圈中心的露珠。
“姐,我好惨的,你没有心。”
郁小小哈哈笑起来,她今天涂了大红色的嘴唇,笑起来开朗大气,此时却像个吃孩子的鬼,“你的心还在么?哪里给我咽了吃了?”
“心,碎成一瓣一瓣,然后砰一声,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张云双手合拢,爆开,然后做了个拟声词。
“哇。”郁小小夸张到,“一点也没有剩下?”
张云摇摇头,“一点也没有。”
他的唇瓣白得像涂了口白,郁小小的手指蜷缩,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那样热的手和脚,血气旺盛么?她捂着心口,艰难道:“唉唉,要死,你的碎片击中了我,然后飞到天边去,你要把它找回来。”
“是吗是吗?”他也焦急起来,要去探她的胸口,“姐姐给我看一看哪里受了伤。”
郁小小拢着棉服,指头点在他胸口,往后推。张云举着双手投降状,无奈地靠在椅背上,“姐,关心也不许么?”
“我听说有一种说法。”郁小小点着他的胸膛凑近,“心碎成碎片的人,便会有五彩精灵挥舞着翅膀,漫天地寻找,找到一片捻起一片,找到一片捻起一片,乐滋滋满世界乱转,一边捡一边说,这是我的,这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