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濑。
“我走了。傻逼,自己玩去吧!”
“你去哪?”白濑坐在地板的一摊水迹上,大脑转不过弯来。
“回PortMafia整合队伍,给先代报仇。”中也边往外走边提裤子,“这次不会再失败了。”
白濑一头雾水:“哈?”
“你很惊讶?也对,像你这样的背叛者是不能理解这种事的。”中也回头嘲讽一笑,肆无忌惮戳着白濑的伤口。
谁才是背叛者?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争辩赢了也咂摸不出什么滋味,何况涉及人心的论题本就难有真理可言,到头来又是被这个傲慢的异能者狠狠看扁的结局。
中也就那样半抬着眼皮,衣物未能遮掩干净的美丽肉体和暖色发梢都亮堂堂的,给破屋子镀了一层辉煌的金,仿佛他光临这里都是一种纡尊降贵,一种施舍。
白濑恶向胆边生,忽然很想撕碎中也目中无人的神情,让他再也不能挑起那尖刻的下巴俯视任何人。
白濑笑起来,笑容里的嘲讽和中也如出一辙,声音轻慢:“报什么仇?你不知道PortMafia已经不存在了吗?”
“……什么?”
“就在你入狱的第二天,森会社宣告破产,”白濑换了个姿势,在浴缸边缘支起手肘舒舒服服地靠着,“昨天刚刚走完清算程序。太宰——PortMafia先代首领,还有你——走马上任没几天就进局子的现任首领,你们名下的动产不动产全部……”
“拍卖完毕。”白濑咳了一下,声音渐低。
一个坚硬无比的蚌壳被猝不及防敲碎,蚌肉裸露出柔软脆弱的身躯,不知所措地颤颤巍巍着,中也周身筑造的高墙一层层崩塌,尸山血海堆叠出的死气一层层剥离,直到全然袒露在白濑面前,没有一点设防。他的眼睛是一张白纸上平涂的蓝色,不是万念俱灰的死寂,而是婴儿初生那般,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存在,称得上纯洁的死寂。
这死寂把白濑所有高涨于胸的情绪夺走了。
他不是没见过中也这副模样。中也捂着渗血的下腹,倒在悬崖边上,自嘲低笑“原来我才是笨蛋”的绝望眼神他到现在还记得。他亲手赋予中也的那次伤痛,白濑还把它当做王霸之路的战利品过。
时过境迁,羊和PortMafia都已覆灭,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一无所有,人生转瞬即逝的峰顶往后,他们又回归了一无所有。白濑当惯了再庸俗不过的普通人,早已对无以为家的日常麻木钝感,可这些无望而空洞的日日夜夜,他居然狠不下心来让中也经受一次。
“……周围的居民都高兴坏了,把大楼里没了用处的东西哄抢一空,我也沾了点光——”白濑嗓子发哑,勉力提了口气,指指门口。
客厅露出一套办公桌椅的一角,是PortMafia统一配备的款式。
“那么,我该去哪里?”
中也普通地发问,像所有小孩子都会问的人类从哪里来一样。却比任何嘶声力竭的控诉,任何歇斯底里的哭泣更令他心痛。
这个问题无论是谁都没法回答。
中也的情绪回荡在胸腔里,仿佛也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和自己的心跳同频共振,白濑难堪地扭过头,思绪千回百转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安慰他。
各色词汇充斥大脑的间隙,一个从未思考过的问题蹦出来。另一个世界的他们是在什么契机下结婚的?另一个中也是否有同样的遭遇,另一个白濑是否趁虚而入,在中也无家可归失魂落魄之际,给他的手指牢牢套上婚戒……
白濑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