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身上的钱都拿来给他买了药。最后一次去买药的时候,我遇到了祁府的人,他们说我父亲回来了,正在找我,然后不由分说把我带走,”祁进顿了顿,声音仍是很低落,“等我去我住的地方找他,他已经走了,那之后我没有再见过那个人。可他答应过,会来找我。”
“……”
“怎么了?”
“没什么,”姬别情握着马缰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去吃晚饭吧,天要黑了。”
四
姬别情对扬州城的记忆停留在五年前。
他不是什么长安富商,甚至不是长安人,连姬别情这个名字也是识字以后师父取给他的。从记事起,姬别情就一直跟在师父身边,读书习字,潜心学武,为的是造就全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吴钩台一等一的刺客。他有过很多身份,富商,书生,工匠学徒,客栈跑堂,用什么样的身份能达成任务,他便用什么身份。
扬州那一次,是他生平唯一一次失手。
彼时的吴钩台内鬼猖獗,师兄弟之间相互猜忌以致反目成仇,让仇家发觉了报复的好时机。姬别情一路被追杀至扬州,舟车劳顿过度疲惫,竟是轻易着了道,勉强支撑身体闯进一个废弃的破庙藏身,遇见了正在那里烤兔子吃的祁进。
若非他那时实在无力拿起武器,他本来是要将祁进灭口的,尽管那时的祁进只有十四岁,他也戴着人皮面具,并没有让祁进看见过真容。
“醒醒?喂?能起来吃药吗?”
姬别情恍惚间闻到一股刺鼻的药香,应该有几味止血的药材在里面,这人没想害他。祁进见他坐不起身,就把自己的包裹垫在他身后,扶着他坐起来,小心地不碰到他身上的伤口。姬别情喝了两口汤药,口干有所缓解,才勉强睁开眼睛,眼前是个衣着破旧却干净的少年,充其量十四五岁,端着药碗满脸担忧地望着他。
“你先不要说话,把药喝完,我去给你煮一点肉粥,”少年摸摸他的额头,“有点发烧,你不要出去哦,外面在下雨。”
他记得他闯进这个破庙的时候外面就在下雨,扬州的雨季很长,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放晴。少年脚步匆匆,放下空碗就离开了,姬别情伸手摸摸身后的包袱,伤口大概是少年帮他包扎的,系得乱七八糟,却很有效地止住了血。
“你……”
“不要说话,大夫说你应该多休息,要喝水吗?”
“……”
“有点烫。”
“……谢谢。”
“你这是被打劫了吗?”
“不……”
“我叫祁进,其实我不是扬州人,我走错了路才到这儿来的,”祁进用勺子舀起一勺粥试了试,感觉没熟,“这路上到处都不太平,我看你身上连钱袋都没有,是被什么人抢了?报官了吗?”
姬别情根本插不进去话,少年叽叽喳喳的声音像雨后初晴屋檐上的鸟儿,他却不觉得烦,只顺着他的话点头:“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天很黑,我看不清。”
说着又忍不住咳了两声,喉咙里似乎还黏着一股血,祁进赶忙端水过来送到他嘴边,面露自责:“忘了不该叫你多说话的,你等一会儿,粥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