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看来了。

得了此端的圆满，得不到彼端的重逢。

最俗的一句老话，每逢佳节倍思亲。

看见护士小跑着跟着医生：“她没有亲人……”

她慢慢的，握了酒杯，更，更。

长孙无极的手伸过来，覆在她手上，他掌心的度着她，连心都似颤了颤，而那神是鼓励的，温而包容——只要是你的心事，我都想分担。

那酒是佳酿，是毒，如此芬芳醇，下肚却是刚浇。

看见人群忙碌半晌，稍稍安静了些，医生快步走开，吩咐护士：“下病危通知书……”

一只手轻轻

月如缎，在石桌前缓缓拉开，孟扶摇突然就看见了月光那的母亲。

孟扶摇轻轻叹息着，觉得自己不是个好演员，为什么就不能再没心没肺，或者脆再城府沉，或者便忘了前生，或者便藏个严实，胜过如今不上不下，吊着自己也难为着他。

说是消散步，最后往往买了糖炒栗回来，纸袋装着，在手心唰唰的响着，栗的气透来，温了小镇历八月中夜晚的凉气，黄的栗仁圆饱满，甜濡，也像是明月之下的笑容。

也是，她笑笑，长孙无极晶心肝，她孟扶摇掩饰再好，也逃不过明镜昭昭。

，一杯酒洒了一半，刹那间酒醒大半——其实也没醉，她酒量最近猛涨，想醉也不那么容易。

看见那手垂着，指尖下垂的地方，地上一本翻开的陈旧的童话书，在风中无力的哗啦啦翻动。

在想什么？

长孙无极手覆着她，没有动，笑容似乎略略浅了些，有像这一刻转过平台的月光，语气却依旧是平静的，只说了一个字。

……

可如今，再逢八月十五夜，谁陪妈妈过节？谁为她吃掉莲蓉里的黄或者黄里的莲蓉？谁将那栗焐在她掌心，滴溜溜的圆？

“看。”

她目光落在面前的酒杯上，那酒未尽馥郁诱人，此刻看来也如鞭挞——妈妈病危，孤独一人在生死线上挣扎，她却在另一个世界歌酒，和情人共庆佳节。

尘埃落定，心事无寄，这月圆之夜，那么婉娈圆满的团团月，总叫她想起那一世的小屋，想起和母亲分的月饼，黄莲蓉，她喜黄妈妈喜莲蓉，所以月饼不是一分两半，是挖黄留下莲蓉，好好一个月饼吃得狼籍万状，吃完了母女俩便笑，拉了手门散步——月饼量太，要消。

纯金酒杯在掌中柔的挤压，挤薄薄的棱角，刺肌肤，沁一的红，染在那灿烂华的金箔之上，亮烈至刺。

不，看不见母亲，只看见医院的病床，看见哔哔作响的各式仪，看见在床忙碌奔走的医生护士，看见床沿垂下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手上满是发青的针，和斑驳的老人斑。

“我想……”到得此刻不必再掩饰，再掩饰反而辜负他，她抬，明明朗朗看他，“想知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说……想说的话……

听见医生疑问的：“没有亲人？这个病人几次病危，都似乎撑着不想走，那她在等谁？”

孟扶摇脸上，突然便失了所有颜。

她僵在月光里，一寸寸被森凉月浸透，或者她比月更凉？那不过冷了亘古，她却似要永生永世的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