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恸, 准备好的说辞全化为空白, 只想着不知能为她些什么，直到她先开才回过神来。

倘若对方心情不错, 这样的回答会显得机警有趣，但既然对方正在哀痛之中, 这样答话未免很不合适。

见她眉微挑, 自己接了拿在手里，没有给从人收起，他心情微松，适时介绍：

她甚至想起这个人历史上屡次拒绝征召，用的借都是抱恙，装病装得毫无诚意。

五日之后，少年一白衣如期造访。

他今年以清谈在建康扬名，说话习惯带上几分咄咄人，锐气尤胜。这是因为清谈是多人参与的活动, 想拥有善于清谈的名声, 一定是在清谈中胜过他人。

司南：“光熙元年，宁州刺史李毅病逝，宁州官员推举李毅之女李秀为刺史，掌宁州事务三年，多次击败叛军，平定宁州。”

“比之公，自然只能算无名之辈。否则今日当是公来拜谒我, 非是我拜谒公。”

王琅眨眨睛：“拿来我看看。”

王琅奇：“有这等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王琅在王家生活日久，受王家喜书法熏陶，先赏完了字迹才去看内容。除了寻常拜帖用语之外，他额外提到游览宁州期间受人所托，有东西要转给她，询问是否能送到府上。

王琅想了想，提笔写了封回信。

他在益州听说李秀事迹以后，对于世人竟不知宁州过这样一位刺史到非常可惜，也很想亲见一见这位曾经过三年宁州刺史的夫人，听听对方的言论，于是费了一番心思接近对方。

“我至益州有幸造访李夫人当面，席间谈起公之事，夫人托我将此集带给公，是她掌宁州三年期间所笔记，后来又陆续增补了一些心得见闻，虽然不足以成书，庶几有一得之愚。”

不一会儿，写在蚕茧纸上的拜帖呈到王琅面前。

此刻重见, 那让室外光都黯然失的光辉隐藏起来, 仿佛一夜之间风雪骤至, 掩盖了曾经葳蕤繁茂的青山。

他心里十分兴，但说来不免有邀功之嫌，于是绝不提自己得到集的经过，好像只是游玩途中拜访了一下当地名人，顺路替人捎了封信。

谢安的拜帖？

说完立刻便有些后悔。

益州已被成汉占据多年，双方是敌国，直到在谈中确认李秀心中还以晋人自居，他才敢透自己的份，并因此得到了这本李秀亲笔所书的笔记集。

算上前年腊月她着男装替兄长傧相的那一次, 谢安已近两年没见过她，对她的直观印象还停留在她于寻任职期间，只半日便调查他的行藏, 将他堵截在船上。

第48章 苍山负雪

可惜这话并不能误导她，便听她问：“多谢郎君。金玉良言已然可贵，心意更加难得。益、宁偏远，又为李贼窃据，郎君如何想到去彼地游历？”

因为事先得过她的嘱咐，没有让他像初次拜谒的人一样在门等待，而是直接带他来到会客室，王琅也就因此错过了从人古怪的脸，毫无心理防备地见到了少年本人。

她那时少年贵胜、谈笑睥睨的风神姿态，让谢安至今记忆犹新。

谢安脸一红，没好意思说自己的初衷是去搜罗罕为人知的志怪奇闻，充作和佳人聊天的谈资，这才故意跑到偏远的蜀。结果游历途中发

他越想越懊恼, 表面上却并不表，低自袖中取一册薄薄的集, 双手呈给对方, 声音放缓：“本不该此时打扰公, 只是顾虑他人一片心意, 不可不传达, 且或许对公有所助益。”

电光火石之间，以往的许多疑惑全得到解答。

“这却不知。不过门房有收到这位谢郎君的拜帖，公若想知，应该可以当面问他。”

晋朝奇女可真多，不愧是衰之世。

司南：“那时中原大，宁州又偏远，朝中虽然得到奏报，但知情人不多。谢郎君游览宁州时访知此事，撰文记录，得丞相赞赏，建康竞相传抄，朝议据此以为世贵得其人，遂定公为雍州刺史。”

王琅，又问：“我在荆州拜会陶公时听说宁州大，他几时去的宁州？”

王琅：“……”

她拿起来翻开看了看，字是一笔丽的行书，勾连间有王羲之的风格，但又不完全效仿，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毫无疑问下过一番苦工。

沉默片刻，还是她先开：“无名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