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之：“山山所言及本质。我们江左这个小朝廷虽有行政机能，实则与前朝已大不相同。”

王允之对她的谄谀不为所动，却没有隐瞒地替她揭开谜底，唯有语气还是一派冷嘲：“这有什么难猜的。他没有信作证，任他再怎么巧言令，谢裒也绝不敢替他上门提亲，所以他一定会设法从你上取走一件足够取信人的品。你真让他把柑橘带回去，着急的只会是他，毕竟谢裒可不会相信王家拿果当信。”

他这话说得极有预见，让王琅不得不到惊叹。

“我们家那位丞相呢，论起长袖善舞，结纳豪，团聚人心，即使和名相仲相比也毫不逊，但他的志向也仅此而已，并没有恢复汉魏旧观的意图。”

王琅听得讶异：“我都还没答应，怎么就走到提亲这一步了。况且门第悬殊，阿兄难觉得可以答应？”

王琅作为第一门琅邪王氏之人, 丢不起也不能丢这个脸, 无奈素来没有佩饰的习惯, 又不方便让侍女回房去拿, 只能了发簪给他，换回那枚酸橘。

王允之：“我看到他揣了一个橘, 如果你真让他揣走, 岂不是让他嘲笑你不如袁术。”

“以前门第之见并不严重，能结秦晋之好固然最佳，若有其他更中意，则愿意在门第上有所退让。便如中朝名相张华，少时孤贫，家系寒微，同乡刘放是汉室王侯之后，在曹魏权倾一时，年老致仕居家，见张华而奇之，嫁女给张华为妻，世人皆以为谈。近十余年来这样的事却少有听闻，山山可知原因？”

“前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公卿官吏都不过是天使役庶民的工爪牙。汉末至今百余年，持续数代的动混将君王至无上的权威砸得粉碎，不仅当轴士族凌驾皇权，地方豪族亦凌驾中央指派官吏——这是自下而上的全面政，门阀执政只是这一现象的直接代表。”

等她，神冷诮。

说到这里，王允之话语里讥讽之意更重，不完全在针对王导，更像在针对整个时代：“对士族而言，无论这天下姓刘、姓曹、还是姓司，只要不及自己的利益，本无足轻重。长此以往下去，士族只会一代比一代狭隘自私，一代比一代腐朽，士庶之间的界限，也只会越来越森严分明，甚至以国法约束。”

陆绩六岁拜访袁术, 袁术让人拿橘招待他, 他偷偷揣了三个橘想带回家给母亲吃，辞别时橘从怀里落，他说明原因, 令袁术大为惊奇。

王允之淡淡：“这件事看起来很难，其实关窍很少，你不过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罢了。”

谢安和她辞别的最后拿了一枚橘在手里把玩，王琅觉得奇怪，想让司北回去拿些正常的橘给他带走, 他笑拒绝, 说昔日袁术没有怪罪陆郎怀橘, 希望她今日也能允许谢郎怀橘而归，算是那日庐山上他赠玉环的回礼。

王琅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发髻，那里用发带牢固缠束, 不曾因为缺少一发簪而松散。

“那小拿柑橘换走了你的发簪？”

婚宦是士族等大事，王琅纵然自己没打算结婚，对士族之间的联姻情况却不乏关注，因此很快回：“渡江以后门阀执政，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现象更加严重，只有藩镇例外。嫁女给寒门士，是看好此人日后能人地，不计较一时微贱。如今官显宦都被士族把持，寒门绝难，自然门下嫁的情况就变少了。”

王琅听了一乐：“阿兄真是见微知著, 我还是听他说起谢郎怀橘云云的怪话才想到这一辄。”

诗经里说投我以木瓜, 报之以琼瑶，那是在表达情谊厚, 真往的时候礼赠答一定会采用对等品, 不然未免让人耻笑不通礼节。

“不愧是阿兄，睛真尖。不过阿兄怎知他是拿柑橘换的？”

南齐时期，御史中丞沈约弹劾东海王源嫁女给富满璋之，认为

他都这么说了, 王琅当然不可能让他就这么离开。

他将从来未对任何人表，也不能对人表的见解一一说给妹妹听：

此时此刻，她不好向王允之解释她在庐山上的孟浪事，只能佯装不解：“也不知他怎么想到拿陆郎怀橘的事情来捉人，倒是阿兄和他心有灵犀，一看穿了他的想法。”

兄妹二人回到室内坐下，王允之为她解说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