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木屐踏踏的声音响起，唤回了王琅的注意，她循声望去，见少年轻袍广袖翩翩步室内，秀如树的姿沐浴在灿烂天光中，面容也如被亮，格外神采照人。

直到乘车抵达吏尚书谢裒家门前，她的心情还没有完全调整正常，神里也难免隐一丝恹恹。

设置屏风分隔床帐, 大概是接到通报以后特意所为，以免她觉得受到冒犯。

王琅略有些无聊，又不想思考，凝视着茶汤上的气走神。

王琅微微蹙眉, 觉得气氛和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题有些不符，接着便听谢安：“公若断人念想，割席分，今日便不应该穿这一来。”

王琅脸上的恹褪去，转而很自然地恢复了如常神：“本是不告而来，望谢郎不嫌我失礼才是。”

房间主人自己拂了拂没有一丝灰尘的榻席, 招呼她坐下, 态度十分殷勤。

书直接死陶称，唯恐拖延生变。

王琅微微一怔，知他看了自己心情不佳。

陶侃对庾亮有恩，庾亮却杀害他的后人，江左士庶大多觉得陶称冤屈。巧的是陶称死后次年一月，庾亮自己病逝，于是江左民间传说庾亮是遭受报应而死，被颜之推收录《冤魂志》，为陶称抱冤。

她一时也不免产生几分倦怠厌世之心，又害怕王允之为她担心，勉打起神，如常回：“丞相所虑，诚然周全。”

王琅扫一就移开视线, 将目光局限在屏风前的空间, 见矮榻后立了一黑漆书架，摆放主人喜翻阅的竹简书卷, 旁边悬挂几副字画, 案上则是笔墨纸砚等, 陈设净整洁又有风雅之致。

谢家的仆人见她目光不动，容沉静，既担心茶汤不妥，又担心言会打扰到她，忐忑不安地留在厅内，等候吩咐。

王琅因为有别之防, 待客客都往往选在厅堂敞亮地, 以免落人。但她想想今日之事有如快刀斩麻，用不了多久，便轻轻颔首：“客随主便。”

王琅低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得简便，没有一丝一毫引人遐想误会的余地，不由问：“为何？”

她沉默下来，隔了一会儿才重新开：“齐大非偶之类话语，说来只让谢郎看轻，相信谢郎自有计较。我今日来是想告诉谢郎，纵使排除万难，举案齐眉，也只得几年愉，得不偿失。”

他语速比常人稍慢，又别一番厚情意，宛如在室内奏响一曲优音乐。

她是第一次登门拜访，上也因为刚刚服阕，还没有被授予官职，理论上要找人引见，或是在门外等候主人传见，然而琅邪王琅的名刺足够在公卿府邸通行无阻，谢家的仆人拿不准她的来意，一面派人飞快找谢安报信，一面将她请到一间单独的厅等候，奉上待客茶果。

晋人的卧室兼起居会客之用, 作为一家之主的谢裒会客用前堂正厅, 在建康随父亲住的小辈通常就在自己的卧室会客。

司南将她的名刺递给门房，言明要找谢家三郎，门后微微动，随即从只开一小取名刺变为双门大开，也不请她下车，而是直接请车驶府内。

她在会稽

她心里知东晋的政坛就是这么黑暗，即使被称为中兴名相的王导、有经安国之心的庾亮尚且如此，余者更不足论。王悦仁孝友，清俭淡泊，宛若神仙中人，却天天陷于这些污浊事之间，劳心伤神，心力瘁。

王琅被他的歪理气得笑了，挑起眉看他，故意用请教的语气问：“如此说来，我还得为谢郎负责？”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望公见谅。”

谢安边泛起笑容, 一路走在前方，带王琅了一间较里侧的房室。蒙着织锦的屏风横在室内，隔开了后方床帐与前方坐榻书案。

谢安的目光先在她脸上停留，随后才注意到她的装束, 黑亮的双眸略微一转, 问：“此地嘈杂, 公可愿移步至安房中？”

王琅这趟门, 从在家晏居的夹绵襦裙换了一玄便服，袖不如时下行的宽广，更像汉魏士着装, 看上去清俊神。

此后生活就班，与原定计划没有不同，只有王琅自己知她的内心已经受到一定影响，不复以往轻盈锐，纯粹无杂念。

谢安轻拢衣袖，亲自为她执壶倒了半碗茶汤，这才抬对上她的目光，用如常的悠缓语气问：“不敢劳公负责，是安见不得公忧愁。观公眉间郁开解，可是心情好些了？”

然而认真推究起来，事件里的每个人都有私心，最后造成这样的后果，没有一个人无辜。

谢安一叹：“若是朝云暮雨的神女，凡夫俗绝难见到，只能期冀梦中相接，于生活倒也无甚影响。现如今公清俊少年，安日后见到相仿少年不免多看两，若致世人之讥，岂非无妄之灾？”

第54章 所愿得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