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他有没有抱怨，大概是没有，因为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夜里也许会想他那典型的家温。然而十七年的家生活一定使他觉得乏味。

他不响，他说：“你还小。”

“我母亲才不煮饭！发穷恶的中国男人才到向人诉苦，说老婆不会煮饭，我爸爸请了两个佣人，专门服侍我妈妈，我妈妈才不用动手，这就是东西方之别。”我说。

“妻是伴侣，又不是老妈，我们这一边的女人，嫁了人之后，衣住行零用，甚至是她的家开销，都是男人包办，你听过没有？”我笑问。

房现在由他付着租，我找到了另一份半天工，每日只四小时，赚得很少，却也够应付，下班回来，反而要比尔替我茶冲咖啡。

“寄生虫有什么不好？”我说，“有人给我这样的寄生虫，你看我不？可惜这年，男女太平等了，所以女人不但要上班赚钱，回来还得煮饭，是不是？”

一切都很好。我们买了许多罐装、纸包、方便的回来。他没有抱怨。然而除了这个，我们也有很多小地方合不来。他持到开着窗，我怕风怕冷，来不及地关窗，他认为不合卫生。我喜靠在床上看书写信，老半天不起来，他觉得床只是睡觉的地方，我喝酒，烟，我的生活是不羁的，他每天固定一早七半要起床，有时候他门了我还在看。

比尔喝着咖啡，他说：“我可没想到国籍问题。”

“那不是成了寄生虫？”比尔笑问。

他把行李搬了来，我帮他整了一个晚上，昨夜与今夜一般地累。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跟比尔说：“比尔，你知我还是得工作的，我们晚上怎么吃饭？”

他一怔，仿佛不大明白的样，然后他微笑，“我很喜你煮的菜。”他说。

我们有时候开车到南海滩去散步，租了旅馆住，傍晚在大风中走一晚，第二天早上回家。有时候去看黄电影，有时候吃意大利馆

“没有什么复杂的，”我笑，“要不就吃罐，天天吃，十年八年之后，你就烦了，就把我从窗扔去了。”

他拍拍我的手臂，“在家，你不帮你母亲？”

他很不习惯我的生活方式。

他误会了，我倒一冷气。老天，他以为每天我下了班还得煮那些菜？我连忙说：“比尔，我不想天天煮，我不大喜这工作，我们……买饭回来吃好不好？”

他还是一呆，说：“这是很复杂的现实问题。”

跟我在一起，他有他的快乐，不然他怎会选我，他又不是傻。

比尔怔住了，“我的天，才说国籍不是问题哩。”

他想到的只是家纠纷，可怜的比尔。

“你还小。”他持着。

他们英国人看不惯我这闲逸放的日。

“我不小，比尔，我再隔二十年，也还是不愿意煮饭，我对这工作没兴趣，你要是光为了炸鱼薯条跟我在一起，那你随便找哪个女人去，是不是？”我撒赖似地靠在他上。

外国人，可是我一直在外国受教育——或者我们会有困难，那是将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