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府的人都知舜英一天到晚不门，因此说话从不提防被她听见。连曼的丫又看见雨燕一大早门去了，因此两人在亭上说话就更加肆无忌惮。大约真是苍天对舜英无情，竟让她一门就听见这些杀人的话。她着寒风站在墙边，只等着连曼回房去。

她缓缓起，在佛龛香炉上了香便加上一件坎肩儿往房外走去。昨日姚夫人请来一个大夫给她搭脉，大夫又是开的那副桂枝附的药。药虽无效，舜英却念姚夫人这番心意，于是便想去给老太太请安。因四下寻雨燕不见，舜英只得一个人往姚夫人房间过来。二月初的天气仍是极冷，舜英被风得浑疼痛，姚府里有丫看见她颤颤巍巍，却也只是远远看着不过来扶。舜英不闻院里人声，心里凄凉顿添几分。

姚夫人听了老的话后又叹了气：“谁知这事呢。当时媒人只说她旧时是有些病，但是已经好了。谁知这病竟是不能怀的呢！”姚夫人越说越忿然，似恨不得将那媒的大骂一顿。老妈：“太太且宽宽心，不是还有连姨娘么？连姨娘结实，怀上孩肯定不是问题的。我看近来少爷去连姨娘那也勤了，想必没多久就能怀上的。”姚夫人只是频频叹气：“晦气，实在是晦气，我姚家家门晦气啊……”

连曼也知昨日姚夫人请了个大夫

已。百叶窗扣，外亮亮光线晃晃映屋内。舜英恍如回到在家时的早晨，那时虽也是病痛缠，但总在父母旁，有人可依。她闭着，只觉得房里死寂凄凉。人世果然仅有苦难，不知生来何用。

“或者是那大夫说的，少这么年轻，多加些调养想必就能好的。”那老妈说。舜英听她说到“少”，便仔细听起来。只听姚夫人叹了气说：“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但见她病了这么久只见重不见轻，让我怎么不信大夫的话？”舜英只当她们是为自己心，心里不由得一阵乎，泪就在眶内打转。姚夫人略停一会又说：“我是发愁我这孙到底要何时才能抱上，你瞧东家西家的老太，那个手里没有三两个孙，我就是想去串门都没有老脸。我年轻时一个算命的就跟我说过，要我多行善积德，老了才能有孙抱。你也瞧见了，我年年让人到白云观去施济，哪一年曾少过？佛堂香火，哪一日曾断过？说到底还是我这命太苦，要镶也镶不了啊。”姚夫人说着就泣起来，在院里听见的舜英心似打翻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她又听见那老妈宽姚夫人：“老听说少在家时骨就虚，这事怎么能怪太太呢。”舜英脸颊，已是两行清泪落。

舜英倚门而泣，又怕声叫人听到，只得用手帕捂住嘴。当时初时节，草未发，天霾，院中萧瑟。舜英摇摇晃晃往回走，半路却听见连曼和她丫在亭上说话的声音。她怕自己这狼狈样让人看见笑话，因此便在墙角立住，想等连曼先走再回去。

她独自往姚夫人房间这边过来，一路上一个人也没看见。昨日那大夫没在她面前说什么，但她却能猜到，自己自己还不清楚么。才过仪门就听见姚夫人老仆人的声音，她的嗓门一直不小。舜英并未想听她们讲些什么，只是那老提到她，她才住下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