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汤圆安顿好后，我想了想，终是拾了越过垂门向后去那外宅灶房所在，但见灶房炎炎中一人正坐于遍地瓜果菜蔬之间，纤长的手捻了簇青翠在看，眉宇间霁月浮云疏疏朗朗，那姿态气韵不免叫人联想到园中一倚栏雅士在攀枝诗，实则细细一看，此人指间青翠不过是株芹菜，实在与那些白雪的银杏杨柳没丁关系。

“只是我这般忠心可鉴日月可表，君可有赏？”

我一时愣了愣，直到瞧见他明眸中漾起的涟涟笑意方才低了低回神问他：“你怎么还没吃饭？”

我看了看他手上的芹菜和腰间的围裙，想起那本来指间应执的朱砂笔，腰间应珮的玉绶带，心中一动，鼻尖又酸了酸，垂下帘低低：“委屈你了。”

当下又不停蹄学了女声自续：“席远，开天辟地你最倜傥。”末了还佐以快的江南小调“我们俩划着船儿采杨梅呀采杨梅……”

裴衍祯目

爹爹沉片刻，评：“甚好。”

譬如它总喜问：“妙妙，我们重圆吧？”

接着自己利接：“好。”

一顿饭不到一个时辰便过去了，饭毕我带了宵儿回院里，但见那宋席远送来的大鹩哥站在架上摇摆尾来来去去瞅着我，勉力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能发声音，于是继续烦闷忧郁地走来走去，这鸟儿也不知怎么了，过去呱噪非常，近些日倒是一言不发，闷踱步的模样颇显几分诗人的忧郁气质。

又问：“妙妙，我宋三可好？”

小白兔？椰菜？

分明是一件俗之又俗的围裙，系在他上却有别人学不来的尘韵味，连带着一旁地上笨拙的冬瓜土气的大葱都一并与有荣焉雅致起来，仿若可与那荷塘月下的芍药柳榕竞相媲。

“可巧刚才他们采办了些新鲜菜蔬回来，我便顺带看看。”他不甚以为意，浅笑了下。

闻言，见他放下芹菜，起靠近我，将额抵在我的发间，呢喃嘈切：“这是什么话，我如今甘之如饴尚且来不及，又岂有委屈之说？古人有云：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我如今可算得隐隐于厨，真正算得是外隐士了。况且，君之禄，分君之忧也是应当。只是——”听得他拖了个长音在我发间轻轻一笑，几分调侃：“只是我这般忠心可鉴日月可表，君可有赏？”

说起这大鹩哥，家里人见它聪明伶俐也不是没教过它念些白雪的诗词，孰料它一句也不肯念，只记得宋席远教的些词艳曲，还常会自问自答说些叫人哭笑不得的话。

我面上一，别过去，想了想又抬起，对上他那双浸墨染月的乌眸，“有赏，自然有赏。便封你个‘沈府掌勺第一厨’，可好？”

一旁灶上摆了些零星饭菜，纹丝未动。那人转对我微微一笑，齿若编贝，“你来了？”

别说，这扭的女声倒学得几分像。只是，那日这鹩哥在架上腾扑棱着自娱自乐之时，恰逢那灶厨师傅初上门。一时叫我几分尴尬。幸得那灶厨师傅只是淡淡瞧了它一，并未多言，似乎也并未放在心上，日后给我们母二人菜时还不忘捎带给这鹩哥喂，倒也不计前嫌，将这鹩哥喂得锃光发亮、态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