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便惹祸上身。他心知肚明,却也继续放任着这种形势。谁曾想,不到十年间,在他的身子经过战场的刀火而逐渐颓败时,前朝被前任新帝驱赶到漠北之地的晋王明岑,竟联合朝中蛰伏起来的军方力量,又在被他亲立的皇后的帮助下,杀进了皇宫。
而他李缜,明明葬身在那场熊熊烈火之中。再次睁开眼时,竟重回到了十六岁,他父母双亡这一年,而他,却也正在前往北直隶封府的路上。
李缜还记得他那嫡亲的姑姑。
上一世那短短的数十年间,他拜过候,做过封疆大吏,连九五至尊也亲身尝试过,他经历过磨难与痛楚,却也享受过至高无上的权利。
然而在他被烈火熊熊燃烧之际,最后回荡在他眼前的,不是皇后的背叛,不是群臣的冷漠。而是他那嫡亲的姑姑临死之前狰狞着脸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李缜,你冷情冷心,不忠不孝,我用李氏与封氏满门的英灵诅咒你,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当初,封家的封敬山联络群臣包括他的姑父封敬坤一同反对他,李缜大怒,联想到他在封府所遭受过的境遇,一时急怒攻心,外加杀鸡儆猴,便下旨屠戮了封家满门,单单将他嫡亲的姑姑留下了活口。
而他的姑姑李氏,却亲自到他面前,自尽而死,临时之前留下了那句遗言,亦是她心中最大的怨愤。
不曾想,最后竟应验了。
他果真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可是,如今又怎会重生回他少年时,又正是在他父母亡故不久,而他的车驾正前往封府的路上。
这几日,他时常陷入前世的梦魇之中,想着那数十年间的林林总总,突然发现,他并非问心无愧,至少他那唯一的姑姑,从小便待他极好的姑姑临死前的惨状,深深刻进了他的心底。
或许,他心中唯一的愧疚,便是他那嫡亲的姑姑。只是,那跌宕起伏,仿若戏剧般的一生,他却不愿在经历。
正沉思间,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关切的声音,“方才马车不小心磕到了石子,郎君可磕到了?”是外头驾车的小厮的声音。
驾车的小厮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名叫李儒,是李缜的小厮,四五岁时被卖进李府便一直跟着李缜,相貌清秀而稚嫩,性子却颇为机敏。
这两日他敏感的感觉到李缜的情绪不对,他以为他家的小郎君是因为缅怀双亲的原因,这两日的情绪才会不大好,所以闲暇时也会开导两句。
不过很明显,他家的小郎君并未听进去。
听到李儒的关切声,马车内的李缜挪了挪身子,轻声道,“无妨,你且驾着罢。”
说罢,不知想到了什么,李缜忽而掀起了左侧的车帘,露出了一张俊雅之中透着些许苍白的面容,他清冷的,夹杂着些许暗哑的嗓音缓缓而起,借着郊外的春风飘进了李儒的耳中,“现下到何地段了?”
李儒连忙道,“咱们这时到京郊了,郎君且歇着罢,用不了多久我们便可进城了,那时我在唤郎君。”
这么快便到京城了?
李缜有一瞬间的出神,又随即回神,“我知道了,进城之后便叫我。”说罢,放下了车帘靠在了车厢上,背后忽而感到一阵凉意。
李缜这时方知,原来,一层冷汗已渗透了他单薄的里衣。
他敛了敛眸,并不愿说出自己身子的不适,稍稍适应了后背心的凉意,李缜闭上双眸,复又靠着背后的车厢,思绪起伏着。
他十六岁这一年,双亲去世不久,他受嫡亲的姑姑相邀,来到京城的封府住了一段很长的时日。而这时,还是景元年间,老皇帝成泰帝还在世,但已垂垂老矣。太子明昇还不是新帝,晋王明岑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三皇子。
边关还只是小打小闹,祸及边关数年的鞑靼如今还在北方休养生息,积攒着兵力伺机而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