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菀合掌躬去，外已是繁星渐起，夜趋渐重。染一月，听着脚下闷响，回去自己的禅房。禅房里如今只剩下四个小尼姑，仍是睡一张通铺上。叫打发了不少个，偏最先被撵的青菀还留着，跟着净虚长脸。旁人心里多少有些吃味，更是不大搭理她。

净虚与她没什么情，留她不过是看在她会伺候人这事上。因也无话代，只叫她回去收拾一番。明儿天不亮，她们就得下山赶路。

脑没打过弯，这会儿再想一想，其实也没有旁的选择。

净虚了气，心想她果也没看错，这丫是个草包。当初不愿下山，就是没有主张，寻不到路，心里胆怯，所以才冷风里守了几日，要她留她弟给她条活路呢。

她把洗好的碗筷倒扣空，瞧着了大概，便拿了又往净虚的禅房去。心里有了主意，说得也直接。她将碗放好在方桌上，去净虚跟前，握两只手在前，“净虚师父，弟在这世上已无亲人，这辈都跟着您了。”

她说：“早前跟师父游历，都是随她带路，亦是不拘目的。下要说怎么最快到京城，我也说不上来。”

家人门不持钱财，靠的是施善化缘。手捧钵盂，心无杂念，以历练自己、普度众生为己任。这说起来是天大的话，青菀不知佛法的净虚是不是这样。她有生之年所见之人里，只有一清恪守不渝。凡人之中，能到此，实为少之又少。

次日早板梳洗，连早斋也不及用，便斜过肩腰挎了包裹，跟着净虚寺门往山下去。那时天已发亮，照着前桃一片如粉缎。一直走到阶矶下沿儿，净虚才回遥遥看了一寒香寺。青菀便如她一般转，看着寺庙座在雾中，阵阵响起钟鸣。

青菀呆愣片刻，才想起净虚一直也未过苏州地界，不识路是理应的。偏她孤傲，无半分许人置喙的气质，叫青菀常常都默声拿自己当个人偶，随她吩咐。下求助起她来了，然她也不是很明白，这就尴尬了。

她若是不跟着净虚，就得自个儿下山，住持不会留她，结果与跟着净虚是一样的，横竖都要离开寒香寺。而跟着净虚，不过是去京城游走一遭，还是要回来的。况她又想起，那个自称与一清通-的男人也去了京城，总还算有着些方向。

她平平心气站起来，给青菀

她翻自己的几件薄衣单，并两件夹棉的，再些灰帽布鞋，打了包裹放在床。收拾妥当，心里空落，又惦记起一清来，自又翻拉她之前替一清留下的一些东西。带不走什么，只挑了一灰袍缁衣，往包裹里了。

她跟在净虚后，不问路径，不问行歇时辰。两人俱默声，互不说一句话，直直走到晌午。在一密林里停下，斋饭无化去。歇下，净虚才问了句，“你可识得路？”

离开寒香寺，也不必往苏州城里去。沿着郊外小径，向北而行。有去，却行踪不定。不知要走多少秋，也不知会途径哪里。青菀跟着一清去过不少地方，吃过不少化缘化不来挨饿的苦。对游历，并无太多情，不得已罢了。

青菀也无所谓，能说讲的时候闲话两句。不能说讲，谁给谁打奉承呢？又不是非得求的人。净虚那她已经日日摆尽了卑微的嘴脸，回来脸多半也就搁着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