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暗下来，路边宅院的灯火一亮起，好似混沌中几颗孤鬼的睛。

魏渊不知什么时候又把那本书拿在手中，目不斜视的说：“老夫不过一介庶民，那里当得起郭大人一拜？”

“瞧着天儿沉沉的，似乎要下雪呢，也罢，家里炭火足够，下上几尺也不妨事……”

他好似真的已经年纪太大，唠唠叨叨的，动作也慢，不过是往炉里添碳，却掉了好几回，几个碳球在地上咕噜噜的，将好好一块地都染了黑，又赔笑说自己昏。

老家叹了气，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又去了。

行完了礼，郭游才略有些艰难的爬起来，听了这话，竟笑了起来，“天地君亲师，师公受得。”

屋里已经摆了饭，可不知怎的，魏渊却觉得胃全无。他望着桌上的白米饭，有意无意的往大门的方向瞥了，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魏渊的珠动了动，没说话。

老家张了张嘴，摇着去了。

他用力跺了跺脚，不去理会附近行迹匆匆的路人们古怪的神，继续站着。

郭游来，先解了披风，然后郑重的行了跪拜之礼。

郭游了谢，披了衣裳，脚下还是一寸未动。

“没什么比活着更要的了，既然都知还活着，也就没有见的必要了！”

起风了，果然冷得很，郭游了披风，只觉得两条渐渐没了知觉。

夜了，北风越发刮的，打在窗纸上呜呜咽咽的响，听的人揪心。

外果然下雪了，稍后郭游来的时候，上、肩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片，魏渊看了，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这才是郭旷之呢，狂放不羁的郭旷之！

老家亲自来加了一回碳，见自家老爷手里的书还是开始那一页，便故意叹：“越发冷了，听说昨儿北街那冻死了人呢！也不知今儿又要冻死几个。”

然后，便倒背着手去了书房。

过了会儿，老家手里拎着一件厚重的披风去而复返，递给他：“唉，老爷也是有苦衷，郭大人，莫要怪他，这件衣裳且与你御寒，等会儿天黑了你就先去找间客栈住下吧！”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换成：“还不饿，先撤了吧。”

又是何苦？”老家叹息。

接到老家传来的话，郭游并不意外，他却也没走，只是很平静的了谢，继续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没说话，却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一切。

魏渊听得心烦，看的更烦，最后脆将书用力往桌上一丢，恨声：“罢了，罢了，你去瞧瞧，若那小还在，就将他叫来烤烤火，省的冻死了！如今你老爷我也穷困的很，哪里还有闲钱与他买棺材！”

顿了顿，又胆大包天的说：“若师公当真不喜，方才也就不会由着我拜下去了。”

老家不得一声儿，闻言立刻也不昏了，也不了，立时麻溜儿的行了一礼，小跑着去了，倒把魏渊给气笑了。

穷么？他是不穷的。虽然致仕，可并未抄没家产，这么多年来的俸禄、赏赐和下人的孝敬，他都原封不动的带了回来，养几百号人百十年不成问题……

魏渊气笑一声，再次将书丢在桌上，待要开，却见郭游面上冻得青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