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妯娌间暗争愈烈。老夫妇满脸的公平待遇，两儿媳妇背后各怨他们的偏袒。鸿渐初回国，家里房大，阿丑有妈领着，所以还不甚碍讨厌。逃难以后，阿丑的妈当然可以省掉了；三因为阿凶是开战时生的，一向没用妈，到了上海，要补用一个，好跟二家的阿丑扯直。依照旧家的不成文法，孙的母应当由祖父母钱雇的。方豚翁逃难到上海，景况不比从，多少惜小费，不肯为二孙用母。可是他对三谈话，一个字也没提起经济，他只说上海不比家乡，是个藏垢纳污之区，下等女人少有净的；女用人跟汽车夫包车夫了孩，来妈，这女人全有毒，喂不得小孩，而且上海风气太下了，妈动不动要请假去过夜，汗起了变化，小孩吃着准不相宜，说不定有终之恨。三瞧公婆要她自己领这孩。一闷气胀得肚都渐渐大了，吃东西没胃，四肢乏力，请医服药，同时阿凶只能由婆婆帮着带领。医生一星期前才证明她不是病，是怀近四个月的。二腆着颤巍巍有六个月的肚，私下跟丈夫冷笑：“我早猜到那么一着，她自己肚里全明白什么把戏。只好哄你那位糊涂，什么臌胀，气痞，哼，想瞒得了我！”大家里媳妇的女人平时吃饭的肚要小，受气的肚要大；一有了胎，肚真大了，那时吃饭的肚可以放大，受气的肚可以缩小。这这两位现在的像两个吃饱苍蝇的大蜘蛛，都到了减少屋容量的状态，忙得方老太太应接不暇，那两个女用人也乘机吵着，长过一次工钱。

方豚翁为了三媳妇的病，对家医药大起研究的兴趣。他在上海，门上冷落，不比从前居乡的时候。同乡一位庸医是他邻居，仰慕他的名望，钉人有暇，来陪他闲谈。这位庸医在本真的是“三世行医，一方尽知”，总算那一方人抵抗力，没给他祖父父亲医绝了，把四方剩了三方。方豚翁正如一切老辈读书人，自信“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懂得医药。那庸医以为他广通声气，希望他介绍生意，免不了他几回迷汤。这迷汤好比酒，被者的量各各不同；豚翁的迷汤量素来不大，给他得酒醉的忘其所以。恰好三媳妇可以供给他试验品，他便开了不少方。三觉得公公和邻居医生的药吃了无效，和丈夫吵，要去请教西医。豚翁知了这事，心里先不兴，听说西医断定媳妇不是病，这不兴险的要发作起来。可是西医说她有，是个喜讯，自己不好生气，只得隐忍，另想方法来挽回自己医的面，洗涤中国医学的耻辱。方老太太带鸿渐他卧室，他书桌上正摊着里的奇方摘录在的空白上。豚翁看见儿，便：“你来了，我正要叫你来，跟你说话。你有个把月没来了，家里也该常来走走。我父亲的太放纵你们了，你们全不知规矩礼节——”翻着对方老太太：“娘，三媳妇既然有喜，我想这张方她用得着。每天两次，每次豆腐一张，不要切碎，酱油麻油冲汤吞服。这东西味不苦。可以下饭，最好没有，二媳妇也不妨照办。这方很有理：豆腐是的，麻油也是的，在胎里的孩胞衣了，容易下地，将来不致难产，你把这方给她们看看。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