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微笑，重复：“本。纺织用的。”

罗敷面对一个个毕恭毕敬的面孔，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年德勋的“主母”。清了清嗓，开始训话。

再一细看，罗敷手里的，却也并非寻常布帛，而是用极细的丝线编织而成的一方小帕。而那编织的手法也似乎并不明。丝线熙熙攘攘的挤成一团，末端打一排密密的绳结，宛如燕衔泥，从罗敷小巧的手掌中垂了下来。

……

随后自己摇摇。哪有这么小的地毯？并排站两个人都嫌挤。

好在君而好学，不以开询问为耻。谯平当即虚心请教：“楼是什么？是主母平日所用的机杼吗？”

“楼织锦太复杂，单凭织工一个人，记不住每一线该有的变化，也无法作成百上千个束综片。因此，需要提前将纹样编成本，算是个蓝图。本编成什么样，织锦的图案就是什么样。织造之时需要两人合力。一人在下方穿梭

平生一次，秦罗敷在几个饱学君面前，找到了一丝智慧上的优越。

谯平忽然想起什么，猜了一句：“……西域的地毯？”

这块普普通通的布，还有名堂？

她小心斟酌着措辞：“未听说夫君研习过纺织之事。”

众人齐齐：“主公怎么会关心这些！”

“而有规律纹的布匹，譬如正上这件菱纹绮，则需要用到提机，而且要至少六片以上的棕框。这机一般是官办作坊里才有，作的人手也需要特别训练。我猜，你这件衣料，不是白营里自产的吧？”

她在看到这块布的第一，就十二分的确定。

“嗯，就是楼用的那本……”

罗敷憧憬着韩夫人工坊里的一架架硕大提机，微微一笑，继续说：“而更复杂的多纹，比如兽纹、夔纹、鸟纹，再大的提机也不能胜任，只能用楼。这东西一般皇家锦署才有，织来的华服丽锦，一般直接送达官贵人的宅邸，寻常人也没资格用。”

罗敷不禁轻轻笑，轻咬下，寻思着怎么解释清楚。

然而周围几个男人仍旧大瞪小，宛如刚开蒙的学童，突然闯了太学里讲谶纬的课堂。

从谯平到王放到几个侍卫壮士，人人脸上都是懵然之态，重复着她的话：“……本？”

“咱们老百姓……哦不，民间所用的织机，一般只能织平纹斜纹的布匹绢、素、练、缣、缟、麻之类。譬如地上这卷帛书，所用的丝绸，咱们白营随便一个妇人都能织来。

罗敷暗暗松气。织造是女人的活计。东海先生就算再博览群书，再博闻记，也未必知，一匹布是如何织纹来的。

她看着一双双纯净无辜的睛，发现自己在对弹琴。一时间同受，切实受到了王放给自己开蒙扫盲的艰辛。

罗敷摇摇，神比谯平还好奇。

她上下打量那匹带血的布，问了下一个问题：“既然如此，他的房间里，为何会存有本？”

认得这块布？”

谯平微微躬，羞愧：“是别人送的。我以为……是营里的妇女聪慧不足，才造不……”

罗敷差笑声来。这话要是王放问来，她定会觉得他在故意装傻充愣。然而谯平都这么问了，可见是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