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看了看楼端。需要一个挽工坐在那里，在正确时间和位置，用的正确力度，纵那一万多线。是个极费力气，又需要力的活儿。

罗敷从睡梦里惊觉。睁开，茫然四顾。

罗敷沉浸在驰骋的畅想里，直到听见底下人唤她。

*

在普通织机上，需要用多枚脚踏板来完成的作，此时都在她的纤纤十指之上。其灵活程度，远胜于她此前所能想象的极限。

胖婶已经先士卒地坐在了底下，手里执了一红丝线梭。

然后提笔写一个字：“黥。”

镜拿在手里，故意举得，让她凑近半尺，探来照。果然嗅到一丝丝熟悉的清香。

罗敷壮起胆，往下看看。她上一次爬到这么，似乎还是四五岁时的爬树。

罗敷笑：“这楼是东拼西凑起来的，没那么结实。得找个轻的……”

她恨不得找个地钻去。这是“终朝理文案，薄暮不遑眠”读着读着书，睡着了？

转半圈，推到她面前。

底下一阵如释重负的呼。

楼本来是一堆烂木，比寻常织机要气得多。被她重量一压，又有些摇晃的势。

罗敷懒得理会他的这些小动作，快速检查一下自己领袖，谢天谢地。还好没。

众妇纷纷笑：“夫人轻如燕，当仁不让。”

再一抬，脸颊火。王放依然跪在她对面，笑的看着她，伸手指指自己左边脸颊上的酒窝。

罗敷倒还记得学过这个字。黥者，墨刑在面也。

罗敷左右看看，也觉得没什么可推让的余地。从胖婶手里接过钩和绳，慢慢上了踏板。

罗敷轻轻摸摸自己的秀发，觉得大约也快累白发了。

拨动纤线，提拉手柄，蹬下踏板。下面的经线跟着跃舞动，妙不可言说。

灯烛鲜亮，几案整洁。前几片竹简，一支沾了墨的笔掉在右手边。

自从韩虎被捉，秦夫人院里的重重守卫，也慢慢的撤了。王放也就顺理成章的重新开始造访，虽然不敢让他来的太频。

上。此时秋凉拂面，外面的槐树已经开始落叶，营内营外供奉了秋社尊神。

胖婶捋起袖：“我来！”

洁白的丝线像瀑布，从楼的端倾泻而下。远远望去，宛如白发三千丈，俯仰天地间。

她赶伸手脸。看看手指肚，并无墨迹，又从袖里丝帕，手忙脚的再。

自己仍然是跪坐的姿势，双已经发麻了。一气顺着脉冲击足尖，又是一阵刺痛。

而她从上到下，一次立俯视万丝线，整个楼的结构，一次完整地看在里。一下生许多顿悟。

好在它似乎也敬佩罗敷这些日的努力，很给她面。直到罗敷登，也还是稳稳的立住，没再发咔嚓声。

她低声问：“我……睡了多久？

“夫人？怎么开始啊？”

王放看人拭面，两只手，特别有冲动想伸手给她抹掉。忍了又忍，想起第一次“鸣狗盗”时的“折戟沉沙”，还是决定规矩，起给她取了面镜。

罗敷盯着那已经装载好的本残片，试探着，提了第一组线。

她捺住激动，小声建议：“咱们先……织一寸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