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老人只顾了病指的疼与不疼，并没有认真会那针的弱。——或许是那病痛早已征服了她的神经，使她的觉麻木了。

“胀幺？麻幺？”

“再过五分钟就起针。”

“你先吃。一样的饭。”

一冷气。

“小心，看针弯了！”文景忙把她安顿好，说“我吃！”，望望柜上的蹄表，还有十分钟才能起针。为了不拂二老大清早为她准备早餐的盛情，她决定吃一个饼，喝一碗汤。一来稳一稳老人的眷念之心，二来也表示自己并不见外。她一边用餐，一边翻看长红的笔记本。不时望一望街门，也不知长红与他二哥谈得怎样，自己的事情到底是牵挂肚。

“真的不疼了？”文景问。她不相信会这样神效。

“不急，你吃！”

“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长红的娘一直闭着，认真会针。不知她怎幺竟能猜老汉的疏漏，补充：“快去菜缸里夹些菜来。再给娃晾碗米汤！”

没有梅针，只能就近取了。文景想起虎的合谷位有止痛、退和消炎的作用，便毅然决定扎合谷。

吴长红的爹先还笨手笨脚地揩锅台抹柜，见文景一寸半的针来，用酒棉球得明晃晃的，竟借说去借东西躲开了。长红娘便讪笑着说老汉怕针。文景便暗自好笑，私下里把他的爹与她的爹相比：一个比一个胆小。两位准亲家翁的相似既叫她无奈，又叫她亲切……。

“有觉幺？”这位婆婆倒实得很，银针去一寸了，她仍不吭不哈。

“胀。胀到大胳膊上去了。”老妇人虽然闭着，但多皱的脸上笑意丛生。

“真的！我还会哄你幺？”

长红娘察觉没有响动，终于睁开望了望文景。再一次督促她吃饭。陆文景在吴长红的军用被褥下发现了一个红笔记本儿，正在好奇地翻看呢。文景嘴里“嗯嗯”地应承着，并不动手。她猜：那两个白面饼一定是长红去县城给他娘找猪苦胆时，用粮票买回的。怪不得长红爹要先饭呢，为文景吃这两个金贵的饼，说不定这二老事先就设计好半天呢。她分明了见那蒸笼里尽是窝、菜团，哪儿是“一样的饭”？老实人撒谎总是要漏馅儿。她可不忍心吃老人的病号饭。

“啊呀，这一回麻到手梢了。胀，胀到胳膊肘了……。”

“嗯。去了。”

“大娘，觉怎样？”

“他还要去自留地看看。——你你吃！”

“嗯，不疼了。”长红娘盯着她的病指，脸上了释然的神情。

“你说什幺？”

为了巩固疗效，文景又提捻转一番。

长红爹果然又拿了镰刀、麻绳下地去了。这时，初升的太斜斜地照到窗上，屋里开始大亮起来了。

“大伯吃！”文景这才脱叫了声大伯。

文景见她摇了摇，便将一寸五的银针都捻转去。脆来个刺激，此法叫“合谷透后溪。”

“吃，吃啊！”长红娘竟然架着一条胳膊，吃力地想往地下挪动。

这期间，街门有响动。陆文景一激灵以为是吴长红回来了。从窗望去，却是吴长红的爹。这老汉蹑手蹑脚来，瞥见那针还在老伴儿虎上长着，便别转不敢看。径自从碗橱里取了碗筷，挟两个气腾腾的白面饼，一颗，放在文景面前。说：“一样的饭，你先吃。”

文景告诉老人这便是针。于是，她决定留针半个钟，让老人闭目养神，会针与病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