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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吴庄(三十七)异乡异客(2/6)

看同胞也是这样,文景不寒而栗。记得在语文课本上曾学过移橘为枳的故事,同胞来到这片国土后,从骨里变了。

办护照、办签证、换元,文景和吴长东曾费了多少周折!万里迢迢、越洋过海,文景一家曾把国匹兹堡的儿童医院视为起死回生的福地,曾把这位欧亨利博士视为救星。想不到个回合,医生与患者竟争吵起来。看那博士肩一耸一耸地向海纳解释什幺,文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她一再规劝、压服女儿,追问海纳医生说的是什幺,海纳只顾揩嘴抹脸地呜咽,并不回答母亲。

慧慧啊,慧慧!你在哪里?文景在心

生,这真让文景大喜过望了。可是,当那位开车的青年把文景母女送到匹兹堡儿童医院时,竟然要文景付劳务费。一开价就要六十元。这让文景与那老先生都傻了。老先生替文景讲了半天情,那青年才让了步,说看在同胞的份儿上,就少收十元吧。

还好,欧亨利博士对海纳倒十分宽容。经过翻译的调解,海纳很快就了院,洗了澡并换上了带条儿的净病服,立即了治疗程序。但文景看得欧亨利博士对她却一直没有消除成见,当翻译向他说文景愿将自己的遗捐赠给儿童医院时,那博士正也没有瞥文景一下,嘴角边只掠过一丝儿嘲笑……

更叫文景难堪和失望的是欧亨利博士(儿童医院血科的主治医师)。他不是曾说过“你和你的女儿是最受迎的”幺?可是,他给海纳检后,态度怎幺变得那幺生呢?他一边生气地从脖里摘下听诊,一边叽里咕噜发脾气:“长着这幺漂亮的脸,怎幺那幺不诚实呢!”当时,文景看他的脸不对劲儿,以为他是诅咒病。她已发觉人家对她不象想象的友好了,可听不懂人家说了什幺。然而,初一学生海纳却偏偏听懂了这句话。这位惯成又极其自自尊的小女孩当即就发挥了她的英语特长,让欧亨利先生再重复一次他说过的话。

“不许你污蔑我妈妈!你必须向她陪情歉!”海纳执拗地叫喊。“我不治了,我宁可死!”这位视妈妈为圣母的小姑娘简直有儿歇斯底里。

“你妈妈欺骗了我们,也耽搁了你!”欧亨利说。

文景这才明白欧亨利博士将她也划在投机取巧者行列之中了。情急之下,她当即就掏那仅剩的四百五十元钱,给那翻译,让他替她先了这笔费用。看看在场的医生、助手都耸肩摇,显然是笑她杯车薪。文景一急,说自己下没有任何东西可作抵押,她死后愿将自己的遗捐献给这所医院,让他们作解剖之用。……

路两旁是绿得刺的草坪,草坪中有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万年青篱笆,篱笆院内是别墅式洋房。但窗帘内晃动的女主人却是发金黄、鼻梁耸的白人。一切都近在咫尺,一切都十分遥远。

博士的助手请了翻译过来,文景才知欧亨利先生嫌她们隐瞒了病情。看海纳的病已耽搁到不能再拖延,她们才来国治病。治病就是治病,怎能叫国检查呢?再者,欧亨利博士曾提醒她们要在国内买好医疗保险,可她们压儿就没把这当成回事儿(事实上,中国大陆当时并没有这大病保险)!而国的法律规定,病人一旦院,尤其是儿童,不其家属有无经济能力,医院必须实行人主义救助。否则就视为侵犯了人权。为此,国贫困线之下的穷人、单亲家,常常钻法律的空。儿童医院屡屡赔钱,欧亨利先生刚刚吃了院长的批评。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想想假若此刻在大洋彼岸的祖国,她正伸展疲倦的骨,酣睡在床上。而今,从那的白天飘到这的白天,完全变成了漂泊无依的浮萍。今夕将夜宿何?到何方去讨一杯残羹?她前一片漆黑。

海纳开始接受治疗后,文景一个人踱了来。一如释重负的觉过去后,满心是委屈和迷惘!文景活了将近半个世纪,自尊自贵,谁敢将不诚实和欺骗的字与她联系起来?想想欧亨利博士那一不信任的表情,文景恨不能此刻就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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