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带着余下众人稍作休整,也启程回中营了。
路上的雪已经没过小腿,马都走得困难,但仍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绵绵絮絮的雪像浸了水的棉花似的,一块一块地朝地上砸,触目所及,天地间皆是一片茫茫的雪色。天渐亮了,风却在山地间渐起,雪从棉絮转为冰片,几乎穿透甲衣,割开数个细小的口子。
“雪下得这样大,再有一个时辰连路都瞧不见了,深一脚浅一脚,保不齐哪一步没踩好,人眨眼间就没了。照原路走,怕是不回去了……”身后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人如是说。
那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能叫吴仲辽听见。
吴仲辽转身,朝曲默道:“听见了?”
曲默颔首:“听见了。”
“他说的对,如若今日这雪不停,我们这些人怕是走不出去了……怕死么?”
北疆说忙其实也不忙,除却练兵似乎也不剩什么要紧的事了,但曲默却很少去想燕京,也不让自己去想曲鉴卿。
然而此际提到死,曲默恍惚了片刻,而后他抬手抖落了面巾上的积雪,轻声叹了一句:“不怕死……但我不想死在这儿。”
吴仲辽闻言,勒住缰绳,抬手示停,而后高声喊道:“弃马!改行栈道!”
栈道建在山腰上,是近道却也是险道。绝壁上凿孔架木而成的一步宽的小路,稍有不慎便会坠崖粉身碎骨而亡,而在雪天里,这样的栈道则更为凶险。
若是雪一直势头不减地下,这些人是万万走不出去的,大雪封了山,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只能等死。但抄近道走,还有一线生机。
可若是雪停了,一行人走那栈道,又说不准谁会坠崖身亡。
吴仲辽赌雪不会停。
山上植被将雪挡了大半,那木头搭建的小道上倒没落得多少,一行人走得缓慢而稳健,只是每每从那圆木的间隙瞧见底下万丈深渊,仍要打个哆嗦。
也听不见先前话多的人出声了,众人皆凝神瞧着脚下的路,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丢了性命。
吴仲辽仍走在最前头,他这回没叫曲默跟在他身后,只吩咐曲默走在中间偏后的安全位置。
曲默后头走着的那人许是吓着了,走路时颤颤巍巍,嘴里也念念有词,像是在求什么菩萨保佑。
曲默前头的则是那两个白甲的俘虏,他们整日里在山间流窜惯了,自然也对这栈道熟稔地很。此时走来,有如闲庭信步,比之这些两股打颤的士兵不知要好上多少。
听得那人嘴里念叨,那两个流寇便开口用北越话嘲了一句“废物燕兵”。
谁知那人是北疆本地人,生在两国交界处,听得懂北越话。
“你敢再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