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放你书房不太好吧……”
岑一隐约看出点猫腻,倒也不恼,只觉得这小青年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实在耿直,便也不再追问:“那么我就先放在你床边,你要是想用书房,也可以随时去用,我是不介意的。”
他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这会儿刚把带回来的东西都收拾妥当,看了看天色又无暇歇着,赶紧出门去摘菜准备晚餐了。
贺灵章哑口无言地看着岑一忙碌的背影,莫名觉得男人的模样有点像新过门又持家的媳妇儿。
晚餐还是肉汤为主,只是又添了两个爽口的凉菜佐饭,倒也清爽利口。
贺灵章起初还觉着不好意思,想帮忙洗刷碗筷,但是拄着那根竹杖蹦跶了半天,还没到门口,岑一便已经自己收拾完了,他愣在门口一副要进不出的样子,有点害羞又有些不忿,只好装作要出门透气,一瘸一拐地走到溪水边慢慢坐下。
他看着潺潺流逝的溪水愣神,脑子里的事情太多太杂,得了空闲能够捋一捋时反倒一片空白。
“想家了么?”岑一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贺灵章这才回过神来,却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无声地摇了摇头。
岑一在他背后站了一会儿,也还是慢慢踱到他身边跟着坐下了。
“若是你,此时此刻会想些什么?”贺灵章心底实在是一片轻飘飘的茫然,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从前那样只顾意气飞扬的浪迹肆然,但是举目望时,连去路也仿佛掩在汹涌波涛之后渺茫不见。
“我啊……”岑一约莫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低下头来沉声一笑,那笑声低低哑哑的,莫名撩人,“我会想明天吃些什么。”
“啊?”贺灵章登时瞪目结舌,一时之间不知是哭是笑。
“有一年我同你父亲惹了黑道帮派鹊衣门,此门倾巢出动,追我二人从乌斯藏直到中原腹地,那一夜足有百十人围杀,重围之下我忽然想念在落雁楼中品尝到的桂花冰糕,于是同你父亲约好,过了今晚要一同去扬州落雁楼,他请我吃第一屉的桂花冰糕,我请他饮绿豆曲的薄荷梅酒,还须得苏玉鸾亲自抚琴助兴。”
贺灵章被他说得咽了口唾沫。
“后来呢?”他接茬问了下去。
“后来我们料理完追兵,便一起去了落雁楼,在扬州狂玩滥赌把银子花了个精光,于是就赊账住在落雁楼里,写信叫枯法带足银两来赎我们。”
上百的入流杀手围追堵截,如何想来都应是一场血战,今日岑一还能活命、贺老爷还能享天伦之乐,都可以说是万幸再万幸,然而岑一却是一句轻飘飘的“料理完”便淡然带过,贺灵章不会看错,在那句话出口的瞬间,他看见岑一眸中有星,如刃上寒光般一闪而过、但也只是那一瞬间而已,接下来他的话又是那样轻佻而孟浪,贺灵章一时情不自禁,“噗哧”一声乐了出来。
“看起来枯法真人交了你们这俩个损友,倒是个赔钱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