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是柳钰那边拜托我多留意,本来就没几个能说话的朋友,抑郁之后就更别提了。我满口答应下来,让他放心去集训,学校和柳钰这边有我呢。
中午去食堂打饭的时候碰见陆新棠,我想起柳钰跟我说过的话,先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哥。陆新棠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聊着聊着察觉到了我态度的转变,有点不敢置信。
他很小心地问我,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阿棣,有什么事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啊。
我叹了口气,说哥,吃你的吧。
虽说是封闭式集训,韩嘉宁偶尔也能偷摸玩会儿手机,睡前跟他说完晚安,我把手机藏好准备休息,心里没来由一跳。我第一反应是陆新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特意跑阳台上打了个电话过去,这时候他应该在家里学习吧。
老妈接的电话,她说你哥哥已经睡了,问我怎么了。
我借口不小心拨错,在阳台上站了一会,感觉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手里屏幕倏忽亮起。我撑开眼皮一看,柳钰的短信,内容倒是很简单: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
我却一下殊无困意,跑进卫生间拨过去,等待接通的时候脑子里全是那天他满是血痕的手臂,越想越怕,这家伙不会又想不开抽风了吧?
电话接通,柳钰的声音清醒而软弱:陆新棣,你也没睡吗?
我忽然就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悸是为什么了——原来我一直,在等柳钰这通电话。
我说你不看看现在几点,谁不睡啊,只有你没睡吧。
他在那边笑了一声,然而无甚笑意。他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很想睡着,但就是睡不着;自己有可能成为理想中的那种人吗?现在没人期待我了,我还有这个必要吗?
失真的呼吸声透过电信号震颤我的耳膜。我说柳钰,你说实话,你一天能睡几个小时?
他沉默了一下,说天亮之前能稍微合上眼。
接下来,我干了一件可能是我这十八年人生中最出格的一件事。我挂掉电话,穿好衣服,从宿舍楼的消防通道溜出去,翻过学校后墙,骑车到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在凌晨三点半左右到达了十中。
我再次拨通柳钰的号码,说你能出宿舍楼的门吗,我在楼下等你。
隔着一道铁栏杆,我将他因为着急下楼没扣好的外套一点点整理好,然后看着他笑说:你不觉得,我俩现在这样很有铁窗泪的既视感吗?
柳钰半天没说话。我说干嘛,被我感动得要哭了?结果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陆新棣,你怎么这么混蛋啊。
我说给你十秒钟,给老子把话收回去,我还可以当没听见。
他摘下眼镜拿在手里,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我这才注意到他两眼通红,满是血丝,睡眠不足让他看上去萎靡地随时会晕倒一样。
所以当他说出“你抱我一下好吗”这句话时,我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这个拥抱,用力到我错觉有些窒息。他的身体正在颤抖,却一个字都没说,甚至到我转身离开他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藏在镜片下的眼底泛起轻而浅薄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