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轻易放过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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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发一连走出鹿台数百步,才发觉背脊黏腻不堪,涔涔冷汗早已将厚重的盔甲沾湿。
但他的心中却如释重负,先前种种思虑一扫而空,身心惧是一片轻盈,宛如翱翔之鸟。
尽管偶尔会露出陌生的一面,但纣王依旧还是尊重了他的意愿,并未勉强。
不愧是他与殷郊一直以来钦佩、敬仰、心向往之的王。
沁凉的晨风里,姬发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很想去见殷郊。
无论如何,有些事他都想问清楚。
关于自己,关于殷郊,关于那个玉韘.......
人生苦短,不能再稀里糊涂,将错就错了。
但在这之前,他想先换下这身弄脏的盔甲。
姬发很快来到了他的绝佳之处。宫外的护城河边有一个角落四面绕墙,十分隐蔽。有时候浴池人多,他便来此处临时解决。
水清河晏,也别有一番风味。
但今天他一靠近,便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还是某位积怨已久的同僚。
崇应彪腰间缠绕着一截绳索,如同一只旱鸭子般在河边扑腾。河岸清浅,一眼便能望到底,他却如临大敌一般,手脚不受控制地抽搐,没过多久便逃回了岸。
姬发眼看着他入水,上岸,再鼓起勇气冲下水,复又扑腾回岸。几经折腾,非但崇应彪脸色发白,四肢抽筋,他旁观也觉得甚是无趣。
“崇应彪,你想学泅水,我教你啊。”
河边芦苇丛生,姬发站在台阶至高处,背着阳光,居高临下道。
崇应彪猛地一个激灵,抬头见是他,脸上刹那愤懑与羞愧交织,很是滑稽。
姬发见状,不由笑了出来:“至于吗,又不是头一回被我抓住把柄。”
“喂,只要你往后对我放尊重点,嘴里别再不干不净的,先前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以后遇到,还是兄弟。”
崇应彪一言不发,闷声埋头与滔滔的河水较劲,身后一丛碧绿的芦苇在阳光下迎风摇曳。
姬发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沿着台阶慢悠悠地往下走:“其实你没必要非得学会。每个人都有缺陷,必要的时候大家都会帮你。”
崇应彪抹了一把眼睛里的水珠,冷哼道:“你懂个屁。”
姬发脱下盔甲,"噗嗤"一声如银鱼跃水而下,片刻后从水面露出一张湿漉漉的俊俏脸庞,溅起水花片片:
“不好意思,这方面还真比你懂。”
崇应彪无言以对,只得暂且上岸,岔开腿蹲在河边,悒悒不乐。
“我小的时候,大冬天被我哥推下水,差点淹死。”
姬发沐浴完毕,正要离开,却听他很轻很轻地说道:“那一年,我不到十岁。”
听闻北崇之地苦寒,常年覆盖冰雪。姬发打了个寒颤,不敢想象一个十岁的小孩是如何从冰河里奋力脱身,捡回一条命来。
他下意识问道:“然后呢?”
崇应彪远眺着河岸,神色淡然:“没有然后。”
“你哥为什么这么做?你父亲呢,没有罚他吗?”
“他什么也没说。过了几天,就把我送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