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怜当了一上午的洗笔小厮，姬冕磨磨蹭蹭磨出一幅《硕果累累》。她画葡萄喜欢偷懒，调了几个渐变色就不干了。开头的一串葡萄还能分得清层次，再往下画就是一气的圆圈。她画画时站着，姬怜便只能跟着站。老爷子没给他另收拾一张桌子铺纸研墨，他又不敢问，只能扒在桌子上看姬冕。两只脑袋挨在一块儿，他悄悄问姬冕：“我就这么干站着？”

“你着什么急啊，”姬冕道：“你站那么久了，看我画画看出点什么门道没有？”

姬怜不敢说话。沈老爷子毕竟不是正经的开班教学，他收关门弟子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老人家教教几个小辈文墨，全当预防老年痴呆。这就导致几人的画风旁逸斜出，没有一个在正经路子上。姬冕只喜欢画花果禽虫，最多画画鱼；禹风滢偏爱山水画；乐羊溪没有任何喜好，他是无情的太姥爷画作打印机，没有艺术情感的作画机器。姬怜正要开口，沈息纯端着新茶推门而入，晃到姬冕面前，瞬间勃然小怒：“怎么又是鸡！”

姬冕很诚实：“好画。”

“你上面三串葡萄，下面就一只鸡崽，这构图真是头重脚轻。”

“没关系，”姬冕道：“这是一只孤独的鸡崽，她的妈妈被主人炖汤了，爸爸被黄鼠狼吃了。”

瞎说八道的姬冕被罚在鸡崽后面重新添一只公鸡。她怨念地涮笔，对姬怜道：“我讨厌用赭石色。”

姬怜还沉浸在公鸡被黄鼠狼抓走的瞎话震惊中，只听见妹妹自顾自地道：“像shit。”

禹风滢尖叫着让她停止屎尿屁笑话，乐羊溪已经调好了色捧着调色碟让她蘸。她蘸了满满一笔，在三人的注视下开口道：“稀......”

姬怜直到坐上饭桌还在满脑子五谷轮回的恶魔低语，因为沈菱真的穿了一件赭石色Rocabar斗篷。她今天心情很好，甚至有精力指挥姬怜和乐羊溪坐一边，两个小女孩坐自己左右。“可惜今天小奚爸爸没回来，没办法见证这一时刻。”

姬冕憋笑憋得难受，和禹风滢绕着沈菱背后互相掐手。乐羊溪一向棺材板儿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开口道：“真不至于......”

姬怜还在神游天外。事实上他和乐羊溪上次见面还是在前天，他踩着自己的橡皮经过，还特别挑衅地回头看了一眼。姬冕昨天还说让乐羊溪别针对——她真的说了吗？？？现在这个在桌子底下踩他脚的是谁啊？

沈家的餐桌比较大，姬冕的脚还是安安分分的。她只看到姬怜露出了被自己踩着脚才有的龇牙咧嘴的表情，对沈菱道：“可以拍和好纪念照。”

踩着姬怜的脚缩回去了，沈菱又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狂喜：“是个好主意，吃完饭帮你们合个影，等小奚爸爸回家我拿给他看。”

姬怜瑟缩起来，他的脸上还留存着创口贴。姬冕道：“有人还破着相呢。”

说到脸，沈菱突然想起什么：“昨天小滢还和我说，小怜要在毕业风采大赛表演独舞，但是指导老师还要操心群舞的事？”

姬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知道她们在帮他达成他的愿望，但能不能事先和他对一下词？餐桌上几双眼睛同时望过来，他僵硬地端起果汁，不得不开口道：“啊。”

“小怜不用担心，你沈阿姨宝刀未老。”沈菱拍了拍胸口，引得一阵咳嗽。乐羊溪拧着眉，看姬冕和禹风滢给她顺背。“妈，医生怎么说的？情绪不要太激动，说话不要太快。”

“我有分寸的，”沈菱很委屈。她自小没吃过苦，嫁给乐羊易后夫妻感情顺遂生活和睦，正因如此，五年前她查出乳腺癌时才是晴天霹雳。自那以后沈菱就在家养病，等待一轮又一轮的放疗。正是因为她的辞职，魏琼才成为学校新的舞蹈指导老师。“妈妈实在是太闲了，正好帮小怜编舞。你们几个小朋友热热闹闹的，我也沾点年轻人的朝气。”

姬骞自然是大忙人，禹风滢的母亲禹燕也忙得脚不沾地。姬怜看向妹妹，姬冕笑眯眯地冲他歪一歪头。她已经越来越像姬骞，两人站在一起时，即使是最不长眼的瞎子也能看出这是一对母女。

沈菱喜欢向她们描述年少时的糗事。去高海拔攀冰，沈菱起了高原反应还要用登山杖cos卓别林；给禹燕过一个隆重的生日宴，结果天降雷雨报废了姬骞最喜欢的洛可可风玫瑰木三角大钢琴，生日宴后半场只顾着追悼钢琴；禹燕要偷她爹的公章，姬骞兴致勃勃给三人起了行动代号小瞳、小泪和小爱，结果沈菱不仅把公章揣走了，连财务专用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