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很听她的话。

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使被她坑了一波大的也不会向大人告状。她是姬骞的孩子，禹风滢是禹燕的孩子，可乐羊奚不止是沈菱的孩子。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把他踢到深水区，饱含恶意地拽掉了他的游泳圈和泳镜。他伸手来抢，她便在水下踹他的肚子。她注视着他惊恐到扭曲的脸连呛好几口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他的头向下按。

他攥着她的小臂不肯放手，像是一切都按下了慢放键，四溅的白色水花汹涌着漫过她的耳边，濒死的挣扎比她想象中更不可控，所以只要再来一脚——

她被姬雷霆捞了起来，姬怜惊恐的尖叫直到现在才灌入脑海。她昏昏沉沉地趴在大哥的肩膀，看着姬怜跪在泳池边瑟瑟发抖，只有一个想法：废物。

在她干大事的时候胡乱尖叫的姬怜是废物，打扰她做掉乐羊奚的大哥是废物，被按了那么久还能被救活的乐羊奚本人更是废物。

她是最大的废物，她没能把乐羊奚杀死。他像是被挖去了溺水昏迷前的记忆，甚至不知道泳圈和泳镜为什么会脱落，只说他不小心游到了深水区，惊恐之下溺水。她，是为了去救他才和他在那里水花四溅的。

她是这样记恨着他。可是看到沈菱哭着将她们俩搂进怀里时，姬冕还是感受到了胸口沉闷的疼痛。她跪在他身边，看着他被急救了好一会儿才褪去淡紫的脸色，咳出好几口水。现在这个人和她一起依偎在沈菱的怀里，长长的眼睫还在向下滴着水，小脸煞白，乱糟糟的头发沾了水，很不和谐地贴在脸颊边，却还在用嘴型无声地喊她的名字，摸索着去牵她的手。

他不止是沈菱的孩子，可他到底是沈菱的孩子。

他依然粘在她身后，姬冕没有再下过第二次手。她忘记了自己家即使是泳池也有监控。臧然调监控回放吓得魂飞魄散，只能让姬骞亲自看录像以做决断。姬骞抱着姬冕观看这段录像，和身体僵硬的女儿四目相对。

“说说看，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还是和母亲说了实话。“我不喜欢乐羊易。”

皮笑肉不笑的男人，即使踢他踩他脚也不会生气的男人。明明知道姬家的状况，却还是无视姬冕的臭脸笑眯眯：“小冕觉得我们家小奚帅不帅啊？”

这是一个入侵她小小完美世界的怪物。既不是没有威胁的老人，也不是可以被掌控的幼童。他的声音矫揉造作，他的眼神令她浑身不舒服。这是一个男人，一个与姬家无关，却和母亲的好友息息相关的男人。

如果乐羊奚死了，沈菱会离开乐羊易吗？

姬骞沉默了，用侧脸慢慢蹭着女儿被夏天的烈阳晒得滚烫的发顶。“你如果这么不喜欢他，以后我就不让她家的孩子和你来往了。”

可是那里不止有那个男人，还有沈菱，在姬骞和禹燕忙到飞起的日子，参加四个孩子的家长会的沈菱。她和禹燕一样，是姬冕没有血缘的母亲，即使她和姬骞像一对反义词，温柔，博爱，视钱权如身外之物，还有一个丈夫和随丈夫姓的孩子。

姬冕还是舍不得沈菱。

她想出了一个自认为聪明的主意，不用干掉乐羊奚，而是让沈菱在自己和乐羊易之间二选一。只要她给沈菱一个亲亲，她什么都会答应。

姬骞说：“不要过度干涉别人的选择，我们没有那个资格。”

母女俩的对话发生的那年夏天，沈菱的身子还没垮掉。儿子溺水的一个星期后就是夫妻俩的结婚纪念日，发动机的轰鸣和浪声盖过了姬骞的大部分音量。及膝长袖婚纱被风吹得蕾丝带飞扬，飞到姬冕的脸上。乐羊易关掉快艇，倚在方向盘上对妻子隔空飞吻。沈菱尖叫一声，扑到她亲爱的丈夫身上。他像浪漫爱情剧里的男主那样将她单手公主抱起来，踩着快艇的护栏带她登上湖中心的灯塔。四散的小快艇上摄影师咔嚓咔嚓照相，记录夕阳西下这对情侣多年如一的甜蜜。姬骞将姬冕抱起，回到房间里去。

姬冕还是不理解：“那为什么妈咪可以干涉禹阿姨的丈夫呢？”

姬骞没有回答。禹风滢睡着了，度假村的那只最喜欢她的金毛寻回犬今年生了一窝宝宝，大毛茸茸带着小毛茸茸和她疯了一天，早就把体力消耗尽了。禹燕正在给姬怜和乐羊溪表演三阶魔方还原，看见两人进来，把魔方塞到姬怜手里，给姬骞让出位置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