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捕鲸船慢慢驶入了冰封北极圈。

阿布鲁尔德是在一阵窸窸窣窣的翻找声中惊醒的。

他勉力推开眼睛瞧了瞧外面的天空，还黑得很：

“菲德？”

“爸爸，我在这儿！”菲德从衣服堆间探出头来，精神满满地举起挂在胳膊上的一件件衣服，“他们怎么样？”

“…你是在衣服里游泳吗？”阿布鲁尔德淡淡地微笑起来。

“游泳？我在找衣服啦。”他圆圆的小脸蛋上写满了认真。

阿布鲁尔德下床摸了摸他滚圆的小脸，确认温度正常，才穿起已经放在床边的衣服：“这不好吗？”

菲德·罗萨皱了皱眉，委婉地说：“我想穿点更好看的”

“好吧”阿布鲁尔德点点头；他从来不会阻止孩子正当的语言和行动，只是说，“那你想吃点什么？”

“都行，谢谢爸爸”他妹说完，就又撅起屁股，把衣服一件件地压在身上比对，扔开，又想了想几件拼成一套。

阿布鲁尔德回来的时候，地上多了好几套扁扁的人形。菲德仰躺在其中一件上，安详地望着天花板：

“我太累了爸爸”

“但你该自己吃饭了，”阿布鲁尔德把餐盘压在桌子上，一只手掌根按住盘子，手指推着叉把食物放进嘴里，另一只手拉着想要飞到菲德身上的盘子，“快来吧，它已经迫不及待地被你吃了”

菲德慢慢转头，幽幽望着爸爸，才忽然大笑起来：“好吧好吧，我这就来”他推着脚边的地板，站起来，快步走到盘子边坐下。

他习惯性地想用屁股将椅子推得更开些，好用脚抵着桌腿，这让他能在海上有稳定的安全感。但桌椅都已经固定牢了，他只能憋屈地歪坐着：“怎么样爸爸？”

“味道还不错”阿布鲁尔德还是忍不住勺一块，塞进他总要叭叭个没完的嘴里。

“嗯－－－－”嘴巴被堵住了，还可以用鼻子说话。

菲德故意拉长了嗯声，觑着老爸无奈的表情，其实什么味道耶没怎么尝到；阿布鲁尔德张开嘴要说话，菲德举起小手按在他的嘴上，又挪到自己的头边发誓：“我这就好好吃饭。”

＊

阿布鲁尔德垂下手，要求菲德握着不许乱跑。

菲德嗯嗯啊啊地应着，漂亮的大眼睛到处扫视，寻找点好玩的。

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扣着爸爸掌心里粗糙又软化的茧，眼睛里看到的是一双又一双走过的腿。

“他们在做什么？”

阿布鲁尔德故意拖长了音调：“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吧”

他帮着船员们打下手，给菲德递去小小的零件，要求拿着或者放在不远处。菲德高兴地跑来跑去，等着爸爸的故事，船员们忽然插入一句但更有趣的补充：

“…我们当时正虔诚地祈祷着”

“忽然！”

“当时还是个小男孩，他跟现在的你看起来差不多的…噢你才五岁，或许以后你也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瞭望员。你想成为船长吗？船长！”船员替他大喊。

船长匆匆跑来，听见菲德稚气的言语：“我以后一定会成为船长的。“

“当然，”船长微笑着，“您还会成为优秀的船员。”他忽然变了个脸，冲水手大喊：“好好干活！就你出错最多”船员嬉笑着，把这句话混过去，匆匆跑了。

下一个又来了，摸摸菲德又圆又滑又白又肉的小脸：“他忽然大喊，白化鲸！，”

“我们交替着传下望远镜。你也能看吗？当然你也能了，当我们遇到鲸鱼的时候，每个人都有机会”菲德圆圆的脸上充满了向往，船员黝黑的手终于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小脸，把他从向往的幻想中拉了出来，急切地跟着问：

“然后呢？”

“再讲点，再讲点吧”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但幸好，他们有大量的时间在一起。

菲德跟随着吃午饭的大队伍，扒着爸爸的手按在自己的头顶上，清澈的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阿布鲁尔德为他过度的好奇心叹息：“我们先吃饭吧”

“吃完饭就讲故事吗？”

“吃完饭就给你讲睡前故事。”

菲德选择听了自己想听的：“好的，吃完饭就讲故事”

他的小嘴巴叭叭地讲着到处听到的碎片，用孩童丰富的想象力编制出了一个又一个，又被阿布鲁尔德轻轻地提醒着拉回来，变成新的下一个。

阿布鲁尔德打不断他－－

菲德的小嘴小舌头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空间和灵活度，甚至能够边吃边说话，时不时还问他一句“他们当时还说了什么”。

阿布鲁尔德听得足够仔细，他有把这些故事记回去的重任。尽管有些头昏脑胀，还是认真地调动着记忆回答。

小菲德大喊着：“答对了爸爸”无论阿布鲁尔德说什么，菲德都会这样很认真地思考后给他肯定的答案；就像埃米和阿布鲁尔德经常做的那样。菲德紧跟着又创造起新的故事，“所以他们就那样把鱼叉像子弹一样发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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