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庙内，桃花依旧开得繁盛，得益于仙气滋润，这一片桃花林四季不败。

桃园中，圣母庙的主人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面前虽摆着熟悉的古琴，杨婵却无心去抚，只是轻轻叹气，忧愁万分。

自从杨戬与刘彦昌一前一后离开，已过了三个月。这庙里，也同样沉寂了三个月。除了山下的香客，再无人到访。

“二哥……”杨婵轻叹一声，“你为什么不肯来呢？都已经这么久了……”

“你何必明知故问。”杨婵突然直起身子，柳眉一竖，“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干什么了？”杨婵轻轻歪头，表情又平和下来，“那一晚我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言罢，她又轻哼一声，说道：“你就差用腿把他送上高潮了，还说没做什么？”

外人来看到这一幕，恐怕只会觉得诡异万分。但在圣母庙，这已是千年来常见的光景。不知从多少年前起，杨婵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甚至是一人分饰两角的习惯。无穷无尽的寂寥中，她与自己吟诗作对，与自己棋盘切磋，与自己饮酒作乐……以及，与自己斗嘴吵架。

杨婵哭丧着脸：“我怎么会知道，二哥竟然那么敏感？我只是用腿蹭了蹭他……”

她撑着脸沉思片刻，说道：“我明白了，二哥很少变为女相，本就对那副身体不熟悉，面对快感时自然不堪一击。下次下手时，你可得多些分寸。”

说着，她又微微垂下头：“……可是，哪来的下次呢。二哥甚至都不愿再来见我了……”

“谁说不愿？”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杨婵一愣，抬起头来，只见杨戬微笑着站在她面前，满眼温柔地低头看着她。此时微风吹拂，点点桃花迎风而起，拂过杨戬的发梢，真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二哥！”杨婵惊喜地喊道，站起来扑进他怀中，“你来了！你，你何时来的？”

“刚刚下凡。”杨戬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背，心想三妹倒是越来越小孩子气性了，分明以前比他还要成熟几分的。

他几个时辰前离开圣母庙回到天庭，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了大部分的文书，然后把剩下不那么重要的一股脑儿推给了梅山兄弟，这才马不停蹄地赶下凡间。

他确实尽了力，但人间时光的流逝实在太快。不知这几个月，是不是又让三妹好等。

杨婵知道他呆不了太久，只好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个拥抱，拉着杨戬坐下，要给他沏茶。沏茶时她也不闲着，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近来的见闻，好似有无数的话要说给杨戬听。

杨戬也微笑着听她的絮絮叨叨，时不时附和几句，看起来倒没有什么异常。想来天庭不过才过去几个时辰，对杨戬来说，那一晚的事其实就发生在前一天。但杨戬似乎并未在意那小小的插曲，这让杨婵胆大起来，她边将茶杯递给杨戬，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说起来，我之前结识了一位朋友。”

“朋友？”

“嗯，她应该是山下的居民，姓杨，我叫她杨姑娘。”

杨戬拿起杯子的手微微一颤，而这没有逃过杨婵的眼睛。

杨婵接着说：“我与那杨姑娘一见如故，好似亲姐妹一般。这么说来，她也姓杨，确实跟我们是一家人呢。二哥下次若是得了空，我一定把她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杨婵的语气轻快，杨戬的表情则是愈发僵硬，他轻啜了一口香茶，勉强答道：“……嗯，好。”

“可惜……”杨婵叹了口气，“自从上次她在我这庙里避雨，此后就再也没来过了。我又不能随意离开华山，更不知去哪里寻她……”

杨戬看着她愈发悲戚的神情，不由得问道：“三妹，你想见她？”

“嗯。”杨婵笃定地点点头，又笑了笑，“不过，我想杨姑娘也有自己的事要处理，若是没有缘分，也没必要强求。”

“况且，我最期盼的，一直都是二哥。”她又添了一句，抬头看向杨戬，却发现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杨婵已是很确信之后的发展了。

毕竟她的二哥，总是愿意成全别人。

于是这一次，在杨戬匆匆告别了杨婵，离开了圣母庙后，一个熟悉的袅袅身影出现在了山路尽头。

——

天庭，真君神殿。

欺上罔下不是个好选择，但坐在这个位子上，杨戬很多时候并没有其他选择。天条的陈腐和二圣的愚政带来的问题永无尽头，而压抑太久的沉疴终究会爆发……杨戬揉了揉太阳穴，将伪造的最后一份卷宗递给一旁的哮天犬，轻声叹了口气。

“主人，去休息一会吧。”哮天犬说。

杨戬蹙着眉点点头，起身就要往卧房走去。哮天犬突然想到了什么，远远叫道：“主人，主人，今天不去看二姐吗？”

以往哪怕再怎么忙，杨戬每天也会下凡一趟。当然，放在人间，这个频率则是一年一趟。

杨戬脚步不停，身影消失在了门后，唯有声音传来：“今天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