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倾颓（一）

永熙十年九月初六，黄道吉日，宜婚嫁，宜出行。

因是皇帝赐婚，是主婚人，加之丞相封了楚公，位列王侯之上，对方还是不久前斩获了女官试头名的姜家小姐。他们二人的婚事，自是这上京城里顶重要的大事。

听闻连车马要经过的玄武大街，都扫了几十遍，不见一点儿脏污。

百姓们虽知道迎亲得在黄昏时分，却早早儿都在沿途占了位置，哪怕嗑瓜子磕一天，都想一睹这对璧人的风姿。

“听说，那位姜小姐，有沉鱼落雁之姿，倾国倾城之容……跟相爷是指腹为婚的亲事。从前意外走失了，谁能想到，天大的缘分，让他们又在宫里遇到了！嘿，你瞧瞧，人家是明珠蒙尘都熠熠发光，照样儿有出头的本事！”

“这天降的缘分什么时候轮得到我何老二啊，哎！我也想要漂亮媳妇……”

“你，你能跟相爷比么？相爷那是年少英才，如今封侯拜相，权倾朝野，肩上担着大雍朝的千里江山。你，你肩上担着你那三瓜俩枣，还想娶那么漂亮的媳妇儿？”

“相爷有钱有权，得得得，我比不过他，还比不过你？”

“听说新娘子的盖头上缀着四颗价值连城的南海明珠，那可是万金难求的东西啊……”

“新娘子的嫁衣上，用各色鸟羽绣了足足九十九只形态不同的鸾凤，寓意叫长长久久。”

“新娘子穿的鞋，那是蜀中最好的绣娘做的，纹样比头发丝还精致呢！”

“新娘子戴的五凤金冠，纯金打造，光彩熠熠，嵌足了宝石珠翠，喔……光是望着，都闪瞎人的眼睛了。”

“丞相府迎亲的车马，六匹白马，那马身上没一丝杂毛儿！还有那车，啧啧啧，比人夫抬轿子都稳呢，相爷这是生怕磕着碰着他那水灵灵的小娘子吧——”

“听我相熟的一个表哥，在丞相府做事，今日去丞相府门口能领到赏钱呢。只要说句祝福新人的吉祥话——”

“相爷可真是爱极了他夫人。”

“光是那宴席上的宾客，请的人就可见一斑的，除了双方至亲，好友，旁人都不能入席，只能在门口吃流水席。嗨，我还听说，护国大将军府一个也没收到请柬，哈哈哈……该，谁让他们当年把相爷给扫地出门了。”

“陛下也要亲临主婚，排场有了，这无上的尊荣也有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听说那位姜小姐容貌酷似先皇后。不知陛下若是见到肖似亡妻的女子嫁给旁人，心底当作何想。”

空气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他们就这般在玄武大街上等到了黄昏吉时，果听得几声鸣锣，便有列队整肃的兵士行来开道。

“差点儿忘了，姜小姐的哥哥也是个年轻俊秀的人物，年纪轻轻掌管禁军，啧啧……”

说话间，礼乐大噪，一路吹奏着，众人便望见那辆六匹白马拉着的华丽车舆，金壁银车，翠羽华盖，四面锦帐绣帷，在风中扬起。

华盖上缀银铃，铃声清脆，响过街道，只见跨坐在最先一匹白马上，青年高束金冠，一身玄地蟒袍，神采奕奕的金蟒盘旋在绣袍上，矜贵威严。他眉目昳丽，此时跨马迎亲，漆黑长眼里含着笑意，薄红唇弯着藏都藏不住的笑，恍若三春桃花灼灼。

姜珣早已在门口等候，黄昏时分，日暮斜晖，眼看太阳逐渐沉下山去，他轻声向门里催促：“阿璎，好了么？表哥快到了。”

不仅是姜珣着急，姜夫人也在门口催了两回，蹙着眉，不知怎么，瑶华说要自己呆一会儿，可白日还都好好的，现在锁起了门，又没声息，叫人心里不安。

姜夫人忍不住道：“阿璎，阿璎，若有什么心事，跟为娘说说，别闷着，自己一个人发愁啊。”

姜珣险些打算强行踹门，却在这时，听到里头有微弱声音传来。

“娘亲，我马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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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小北：查阅了《周礼》，发现我看不懂！决定自己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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